“裕哥儿是读书人,你凭什么抓他?”虽然有些后悔方才祸从口出,但韦氏仍旧嘴硬,却是色厉内荏,紧紧抓住了朱茂森的肩头重重一拧,着急忙慌地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一边说,一边将钱袋子往李贽手中塞,却被李贽抬手打落在地:“很好,又多一条贿赂朝廷官员之罪。”
朱棠一把打掉他的筷子,压着声儿急道:“吃吃吃!赶明儿去牢里看你还怎么吃!”
韦姑母沉着脸,没有吱声。倒是朱棠听不惯这话,一挑眉毛,怒目道:“做什么求她!哥哥与郡守府的公子交情好得很,待我中选郡守府的选拔,怕他一个小小的狗腿子?”
朱棠不知那什么司户参军是怎样的官儿,但府衙里自然是郡守最大。任他是怎样的官儿,见着陆郡守还不是俯首帖耳,叫他往东不敢往西。
当年韦长生家财万贯,算得上一方豪强,却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叫人生生打死在监狱里,抄家罚没了事。临州没谁比朱家更清楚,那是个不讲道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朱茂森会意,擦着额头冷汗,一摸腰间鼓鼓的钱袋子,离席出了铺子,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地来到李贽身边,拉住他的袖子往旁边:“贱内是刀子嘴,豆腐心,管教小孩子脾气急了些,实则没有恶意。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她这一回。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但这些年她待阿梨强硬惯了,骤然要她拉下脸来对阿梨说软话,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几分。
朱棠气鼓鼓不说话。远水解不了近渴,要解眼下的局,或许还非得求着阿梨不可。她心中很不服气,一面发狠着将来若自己出人头地,必报今日这仇。先叫这贱蹄子得意两日也无妨。
因而她拿帕子沾着眼角,埋怨地看了韦老太爷二人一眼:“韦兴是您二老的心头肉,裕哥儿比起来就跟路边的草芥一般了。兴哥儿只是伤了腿,您二位就替他忙前忙后,脚不点地。如今裕哥儿眼看要步他舅舅的后尘,阿爹阿娘倒真是稳坐不动如泰山!”
韦氏虽待女儿好,但最看重的自然还是朱裕。见她对兄长不客气,剜了她一眼。
这话就显得杀人诛心。韦老太太抚着心口,眼看又要流下泪来,嗫嚅着嘴角,好歹冲阿梨开了口:“阿梨,你去跟那位大人说说情。你不嫁阿昌就不嫁,你姑母她已晓得错了……”
听到他要逮捕朱裕去府衙,韦氏面色一白。
可她自己若不立起来,仅凭着李贽一时仗义出手敲打她姑母,她能靠李贽一时,能靠他一辈子么?
这人桀骜不驯,看似刚正不阿,朱茂森本还抱着几分希望,这一下心都凉得透透的,忙跪在地下,痛哭流涕乞求道:“我与韦氏只得了这一个儿子,他自幼读书,没干过重活儿,又哪能吃得了修桥铺路的苦头?求大人怜悯小人夫妻一片爱子之心……”
这话听得李贽唇角掀起一丝冷笑,朝阿梨望一眼:“自己的亲儿子舍不得送去吃苦,对侄子侄女倒是心肠冷硬。恩将仇报如你夫妻二人的,世间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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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声音不轻不重,一门之隔,里头听得清清楚楚。朱裕因为喝了点酒,有些上头,眼神也茫茫的,虽然心中清楚事情或许很严重,却提不起劲来思索对策,只仍用筷子艰难地去夹面前的花生米。
顿时萎靡了一大半,那后头所管的长长一大串职务又叫众人暗中咋舌,感情他什么都能管?
阿梨站着没有动。她在这个“家”里,每日像最微贱的下仆,做最苦最累的活儿,日子也全然没有盼头。而今头上更多了两重紧箍咒,一个来自她姑父朱茂森,一个来自阿昌。
但眼下并不是教女的时候,她心中又急又怕又气,但看外头那不讲情面的官爷是认得阿梨的,或许正是为替阿梨出头才寻朱家的晦气。
这些年,她攒足了劲头让儿子读书,指望着他科举入仕,也混个一官半职。可朱裕资质平平,算盘打得倒是好,但却并不是读书的料子。读到快二十,却连个秀才也没考中。
韦氏没好气道:“等你中选,水都过了八个丘,黄花菜也凉了。”
想起那句“我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韦娘子且有得等了”,阿梨心中一黯,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