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姚琨刚才只是见他目有英气，想扶持他一把，来日乱世说不得有一番作为，但眼前此女这般的贵人，他只怕一生也遇不上一个，就算他来日做古，也可以给姚家后人结下一段善缘。

原本偌大的邺宫此刻变得极小，它坐落在邺山和荆山两条龙脉之间，就像一方小小的玉印。

公主别怕，阿羽不会有事的。

她的泪水不断滑落，泪水混着雨水打湿闻羽的肩头，闻羽知道她在落泪，伸手摸摸她的脸，努力宽慰她。

他走下车。

闻羽不懂，方才姚琨还肯赠他宝剑，现在为何又向程稚玉索要报酬？

些伤药。

雨越下越大，程稚玉的泪水也越来越多，她往前看去，这里地势高，透过雨幕依旧能看到滚滚浓烟的大邺宫。

但伤口太深，只上了一次药瓶就快空了，程稚玉只希望他能坚持过去。

好，姑娘既请，那姚某便给姑娘一些伤药，只不过逃城途中，伤药最为珍贵，姑娘要以何为酬？

好，程稚玉用力蹭了蹭他。

他虽未有幸进过宫，可听人说起过宫中有专门的乐官，会教公主皇子说话。

因为要在祭祀上诵读祭词，所以皇子公主，包括皇帝都会这种韵调，此女不是公主，就是宫中的贵人！

闻羽拿起披风将她笼住，好在头上有大片的树冠，她身上只滴了一点的雨珠。

他细细打量，只见车下是一清凛少女，面容脏污，可目光坚定，身量极高，看着骨架不过十五六岁，却比得上一般的男子。

他明白公主此刻需要安慰，可他只是暗卫，保护公主安全就是他最多能做的事，他不知如何宽慰公主，更做不了什么帮公主，只能听公主的话，陪公主一起去豫州。

姚琨本来见她只是个清秀少女，一听她说话，心里陡然抓紧，觉得此女必不是凡人！

她将伤药洒在上面，即使闻羽这么能忍痛的人也不忍嘶声阵阵，程稚玉又撕下干净的里衣为他包扎，闻羽的脸色总算好了些。

待烤暖了身子，程稚玉拿出伤药给闻羽上药，闻羽有两处刀伤，手臂上一处，大腿上一处，手臂上的伤不深，大腿上的却快见骨，因用力捆扎止血，整个大腿都是淤青的。

*

公主，阿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管她去哪里，不管公主以后如何。

程稚玉回答。

一逢大典乐官便会齐念祭文，虽无奏乐，却自带曲韵，阵阵入心，让人听了心生向往。

倒是黑云，似乎很喜欢这场雨，不停在山坡上打转轻鸣，黑色的鬃毛甩起片片水珠。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父皇和母后陪着她的地方，这时却硝烟四起，她也要离开这里，去往陌生的豫州。

黑云很听话，即使不栓马绳也不会乱跑，就在这片山坡上吃草，闻羽把披风铺在地上，让程稚玉坐下，又去捡了一些细枝枯草，用火折子点燃，升起一团火堆，然后带着程稚玉去小溪旁洁面净手，打了一水袋干净的水。

渐渐的，夜越来越深，邺城下起了雨，邺外的山也下起了雨，程稚玉眼中落下泪。

两人洗干净手脸，回到火堆旁烤火，幸好现在是夏季，即使夜里山间也不会太冷，他们裹着披风一起睡不会受凉。

我身边除了金银并无其他，姚公方才说不要金银，那我便以一诺酬姚公。

程稚玉点头，把头靠在闻羽肩上，娇小的身躯无限疲惫，闻羽搂着她，也将自己的手收紧。

后有典故，曰姚公赠剑。

入了山林，闻羽一路急行，在离邺宫大约两个山头的地方停下，他把马停在一片山坡上，这片山坡有高大的树木，后面有条小溪，而且是背风口，可以遮风挡雨。

都说说易写难，殊不知说话也是有技巧的，此女语调平缓舒朗，却自带韵律，一听便知有专人调教她说话韵调。

姚琨点头称是，敢以一诺相酬，肯定是极为重诺之人。

程稚玉接过伤药，只有小小一瓶，但心中放下了不少，这样阿羽的伤至少就有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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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羽安慰她。

姑娘，我姓姚名琨，字道山，家中大儿名杞，来人，给姑娘些伤药。

她起身，和闻羽一起离开，有了剑、黑云，两人立时上马，闻羽策马向前，姚琨在后面负手立在，程稚玉回头看了姚琨一眼，记住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