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这一块荞麦面包的不止是水鸟，还有在天上徘徊的海鸥。一只海鸥直直俯冲下来，颜微尘松了手，本能地挡着脸朝边上躲。事情发生得太快，撞到尹席膝盖的那一刻，他触电一样跳开。

“那确实。”

“不是我吃。”看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尹席不耐烦地“啧”一声。

“我会让他把钱包送去失物招领处。”

后来再想起这件事，颜微尘觉得自己脑子指定进水了。他竟然真的鬼使神差的，把尹席带走了。

“尹席。”

尹席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靠近，他也没放在心上。

“会好吗？”

“啊！！！天呐！我真是！啊！”助理从老远处跑来，T恤热得湿了一半，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语无伦次半晌，总算把舌头捋直了，“再找不到你，我就以为我要失业了！”

这话实在不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该说的。

尹席说：“我也没吃，你知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吗？”

金主已经盯着那位omega的背影看了3分钟了，助理无聊到撕手指皮，脑子还在外面游荡：“回去吃早饭呗，家里做的不比买的强？”

坐在路边小铺里，不自在的人变成了尹席。他用餐巾纸把桌子擦了两遍，然后绝望地发现桌上的陈年油渍确实擦不掉。

颜微尘站起来：“我走了，再见。”

尹席捻着软趴趴的塑料小勺搅拌豆腐汤，漫不经心地说：“你包里揣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么宝贝？”

尹席没所谓：“你吃掉呗。”

颜微尘放下勺子，挺起腰：“你是在谴责我？”

“谢谢。”尹席把轮椅滑到颜微尘旁边，随口寒暄，“你吃过了吗？”

所以说，医生这个职业受人尊敬不是没有道理的。

豆腐汤的材料看来很廉价，豆腐、千张、鸭血、一小勺榨菜和香菜，但是吃起来很鲜。尹席往碗底搅了搅，没有什么发现。

“走起来还是使不上力，但是医生说恢复得很快。”

严峻的就业市场里，一个omega想要凭自己的能力达到和alpha同样的高度，他的付出可能是alpha同行的指数倍。

颜微尘循声望去，在他身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差遣一个站在轮椅旁边的人。

“笔记本和书。”

“车祸。”

旁观者常常以为自己比当事人更懂，但只要给当事人一个表达机会，他们就会发现蠢的人是自己。

尹席就是想求证一个答案。

颜微尘没有抬头：“什么时候？”

“啊行，你在这里等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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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今天得逞了呢？”

助理走了以后，湖边就只剩了两个人。

颜微尘急于为那个omega辩护：“那不是畏惧，是良知未泯。他是我一个病人的家属，从我接诊他丈夫以来，他卖过房，住过桥洞，给白血病小孩捐过钱，也帮忙找过阿尔茨海默症老人。这样的人，没有罪恶到要当众审判的地步。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贫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谢他作什么？谢他差点把自己饭碗敲了？肯定是他把尹席拐走的。

尹席左眼一眨，求助道：“都行，在我助理回来之前。”

颜微尘说：“油条，豆腐汤，梅花糕，小笼包，你要吃什么？”

早餐铺的老板认识颜微尘，豆腐汤端上桌的时候还叫了声“颜医生”。

尹席叫住他：“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尹席说：“那个人畏惧你。”

回医院的路上，尹席问助理：“医院里有omega医生？”

他没事，颜微尘松了口气：“不是的。”

颜微尘举起手里的另一半面包，摇头发出第三声的“嗯”表示否认。

颜微尘被人看着不自在，投喂面包的频率放缓了。突然，他把面包撕成两半，一半伸到尹席面前，发出第二声的“嗯”。

“对不起，海鸥太凶了。”

“你腿怎么了？”

他看向颜微尘，第一个“谢”字刚出口，第二个就咽回去了。

最后一勺吃完，尹席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我在门诊大厅看到过你。”

颜微尘怕烫，吃得很小口，脸上的满足溢于言表。

omega的就业一直是个社会性问题，别说政府单位明里倡导就业平等，暗里带头职业歧视，还有相当一部分omega自愿失业。就算omega就业协会有心，也无力叫醒一群装睡的人。

颜微尘把帆布包抱在腿上，对他的行为不置可否。

“颜微尘。”

“凡事总有特例。”助理在心里犯嘀咕，尹席不是对颜微尘感兴趣呢嘛，为什么说他只能做个助理？他问尹席，“家里送来的早饭怎么办？”

“去，买块面包。”

“今天。”他平静地陈述，“你没有阻止那个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