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逢春的耳鸣还没结束，本就浑厚的声音此刻又放大不少。

谢安也笑眯眯：“正是，正是。”

沈青折自认表情非常凶恶地瞪他一眼：“哨塔拆完了吗？”

这才像找回了浑身的力气，不住诵念着十方菩萨的法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远处去了。

月色在江水里摇曳，沈青折看着那月影，面色沉静：“走吧。回家。”

沈青折想起来了，之前说摩诃池涨水淹了附近的街道，那附近是烟花之地。他叫谢安去转移安置了。

他笑了笑，说：“我连自己都渡不得……”

船靠了岸，军队需要休整，还有几个叫爆炸波及、受了轻伤的将士要治伤。

沈青折听到这样的话，却是长舒了口气，正色道：“确如黎都头所言。只是打云家小儿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如果吐蕃没有得到蜀州的支援，没有船，没有正巧运青稞面……没有这样多的凑巧，这招便不会有效。”

沈青折无奈，揉了下翠环毛茸茸的脑袋：“我也乏了，只想睡觉，让她们回去吧。不用再来。”

有没有人在意当事人还在现场啊！

“摩诃池。涨水。散花楼。”跟上来的谢安提示着关键词。

沈青折一怔，看着江水里映着的月色。

他把话说完，黎逢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青折一个头两个大，正巧这时崔宁也打马来了：“啊？谁不举？”

他发完胡饼，随便找了个检查城防的理由走了，黎逢春待了片刻，也叫属下唤走。

大帐的火燃了起来，此间的情仇爱恨，皆都消弭于火海。

黎逢春刚下了船，从后面走上来，用力一拍崔宁的肩膀：“好！”

……像是他养的那只灵缇。

翠环压低声音神秘道：“我看了，有两个姐姐特别好看，虽说不如沈郎万一，但伺候一下还是可以的。”

崔宁摸了摸下巴，认真点头道：“我倒在水军兄弟那儿听了另一个说头，说是当时，沈郎立在船头，大喝一声——剑来！立刻便有十把利剑自天边飞来，组成十方困杀阵，将那云尚结赞困于阵中，不得脱出……”

挂在大帐顶寮的时旭东：“……”

他落了下来，对死去的芸娘行了个叉手礼：“多谢”

翠环捏着胡饼：“你、你是天上的菩萨，要来渡我们的么？”

沈青折慢慢捂住脸。

沈青折张开嘴，又闭上，很想问问这个“武侯转世”是怎么来的。

崔宁见气氛尴尬，哈哈笑了几声，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尚温的胡饼，一人发了一个：“都饿了吧，吃，都吃。这是你们出发前买的，还热着呢。”

谢安一僵，叫他瞪得心痒无比，脚步飘忽地走了。

沈青折稳住身形，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也没想到什么要说的，倒是翠环像是邀功一样，抱着他的腰高高兴兴道：“沈郎，你回来啦！沈郎不是叫人安置那些姐姐吗，她们要来答谢沈郎呢！”

他何德何能敢攀武侯的名号？

今人得见古时月……

翠环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要睡着了，但听到浆声便是一个激灵，揪了下谢安的幞头脚：“谢五郎，是沈郎吗？”

她扭着身子要下去，谢安只好把她放了下去。眼见着小丫头奔过去，差点把刚下船的沈青折扑个仰倒。

翠环立刻反驳：“乱讲，沈郎是金刚降世！”

沈青折：“……”

“我知道你不是七郎，”翠环在后面小声说。

沈青折：“……”

顺流而下，回程要比去程快上很多。沈青折遥遥看见万里桥的渡口，那处还有好几个人，他的内政大管家谢安抱着翠环，等在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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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也没有多问，下马给沈青折行了个下官礼：“成都城里听着，竟是以为地动了！某听承照兄弟说了，那场面当真叫地崩山摧，火光冲天，叫吐蕃吓破了胆，神仙手段！不愧是武侯转世！”

沈青折没有回头。

“应该是的。”

沈青折完全想不起来这回事：“谁？”

沈青折远见着他来，早就拖着翠环往后慢慢挪动了。

崔宁吓了一跳，耳朵快被震聋了。

只是他对着沈青折，便有些神色复杂了：“沈郎，说到底，这不过是小计罢了，很得了几分狡猾，却也并非正道。”

翠环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沈郎，我那日听到你和薛涛姐姐说话了……这个，不举是可以治的。”

芸娘的尸首平躺在火焰正中，依旧满身血污，在火焰里，紧闭的双眼沁出了两行血泪。

没事儿别来教坏小孩。

“也好，”时旭东叹气，放弃了取回自己的手弩，“姑娘在路上，也好有个傍身的东西。”

但是在取回手弩时，竟然扣不动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