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晰这一席话像是发自肺腑,年知夏登时愧疚更甚。
傅南晰叹了口气:“我指天发誓连你的发丝都不会碰,将嫁衣解了罢,能睡得舒服些。”
年知夏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上了床榻。
年知夏由衷地道:“你定会好起来的。”
年知夏心里头装着傅北时,自不想与傅南晰做真夫妇。
他想了想,道:“你……你不觉得说这样的话不吉利么?”
傅南晰原已阖上了双目,为了让“年知秋”放心,又背过了身去。
傅南晰的身体微凉,与傅北时的灼.热大相径庭,确是一具病入膏肓的躯壳。
而今,他却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阴险小人,愧对饱读多年的圣贤书。
他吓了一跳,被迫到了床榻前。
他又听得傅南晰接着道:“我其实认为冲喜没甚么用处,只会害了你。我曾劝过娘亲,可惜我劝不动她,只得遵循孝道,听从了她。‘知秋’,倘若我命不该绝,能好起来,我再与你做……”
年知夏迟疑片刻,将右手贴上了傅南晰的后背,为其顺气。
绝口不提“死”,不一定能长命百岁。
出嫁前,他其实是盼着傅南晰死的,只消傅南晰一死,他便不会暴露了。
:“‘知秋’,过来。”
傅南晰玩笑道:“你这般想与我做真夫妇么?”
傅南晰依旧背对着“年知秋”:“‘知秋’,我知晓你不愿意为我冲喜……”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害了爹爹、娘亲、兄长以及妹妹。
说到这个份上了,年知夏不得不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了衣襟上。
然而,于他而言,无论是做武将,抑或是当文臣,皆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傅南晰艰难地掀开眼帘,凝视着“年知秋”,有气无力地道:“‘知秋’,在这床榻上睡罢,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眼下他又困倦了,柔声道:“我是与你玩笑的,你勿要当真。”
不过,他作为傅南晰的娘子,不便拒绝;他作为一个骗子,不忍心撒谎,遂沉默不言。
傅南晰如此为他着想,而他欺骗了傅南晰,又利用了傅南晰。
他已过了镇国侯府的门了,本不该这样对自己的夫君说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断断续续地道:“我……不是……我……我没有不想要你碰我的发丝……我……是我失言了……”
听到这儿,年知夏当即紧张了起来,双手握拳。
傅南晰不久前喝了灵芝,才有气力说这许多话。
现如今,他在病痛的磋磨之下,业已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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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知夏费了许久的功夫,终是将嫁衣解下了。
待傅南晰缓过气来,继续道:“多谢你。倘若我命不该绝,能好起来,我再与你做真夫妇,当然前提是你心甘情愿;倘若我气数已尽,临终前,我会恳请娘亲在我百日后将你送出府去,允许你改嫁。‘知秋’,你才一十又六,委实太小了些,不该守着我的牌位虚度余生。”
年知夏松了口气。
年知夏踟蹰半晌,方才合衣躺下了。
他鼻尖尽是从傅南晰身上传来的药味,耳中尽是傅南晰微弱的吐息,竟陡然产生了向傅南晰坦白的冲动。
他尚未说完,便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傅南晰有气无力地道:“上来歇息罢。”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傅南晰确认道:“你当真连我的发丝都不会碰?”
“没甚么不吉利的,我绝口不提‘死’,便能长命百岁?”傅南晰自然怨天尤人过,若非这一身的沉疴,他便能随父亲建功立业了,退一步说,只要能下得床榻,能提得起笔,他至少能当个文臣,证明虎父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