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过了半晌才开了口,学语似的,声音嘶哑,“恩人?”
早知道是个傻子,还不如不救了!
男人里,也是一顶一的了。
当天晚上,船出了云州城,泊在岸边时,男人就开始发起了高热。
傻子呆呆地看着曲泠。
曲泠倒真不想这男人死在他离开云州的船上,于他而言,今儿是他的好日子,日后康庄坦途,好日子等着他呢。
他占了船舱里唯一的床,曲泠只得坐在椅子上将就入睡,他睡得浅,夜里就被吵醒了。曲泠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看了半晌,男人烧得面色通红,拧紧眉头,神情有几分痛苦。
曲泠离开春日宴,就几乎将这十几年攒的钱都花光了。
曲泠道:“您看着治,人各有命。”
他脸上露出个笑,道:“行了行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喏,”他指了指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记着啊,我救了你,是我将你从水里捞上来的,又给你请大夫,为了救回你的命,花了几百两银子呢。”
曲泠看着他攥紧床沿的手,五指修长有力,捏紧了,卡擦一声,床沿木板都裂了。
老大夫捻着发白的胡须,道:“这位公子身强体壮,底子好,这些皮肉伤倒是不打紧,只胸口这道剑伤颇为严重……若能有人参——”
曲泠让周老四替他请个大夫,周老四熟悉水路,没多久就停了船,从岸上请了个老大夫回来。
曲泠摸了摸怀里的玉簪,想,得,最后一次。
曲泠伸手碰了碰男人额头,还未收回手,就被死死攥紧了。这人劲儿大,掌心滚烫,疼得曲泠骂了声,险些一脚踹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用力甩开男人,捂着留了几道指印的腕子,有点儿烦躁。
“我,救命恩人。”
曲泠说:“想不起来?”
人是翌日傍晚才醒的。
这人要是死了,晦气。
就是对方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口颇为碍眼,尤其是贯胸而过的剑伤——伤口已经泡得发白了,若非微弱的呼吸声,几乎教人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醒来时傻愣愣的,眼神有些木讷呆滞,初六连着问了几句,男人都呆呆的。
他想起男人的手劲,和江湖人那股子刻入骨子里的警觉,索性将初六叫醒了,直接吩咐他去照顾伤重的男人。
曲泠干脆利落地将男人发簪抽了,屈指擦干净水渍就往头上一扯,又拿了他腰间的香囊,没什么值钱的,只有几锭碎银子。曲泠啧了声,将碎银子抛给初六,浑不在意道:“生死有命。”
曲泠:“……”
曲泠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曲泠问傻子,“你叫什么?”
傻子身体底子好,服了几剂药,人已经能坐起身了,看得曲泠有些咋舌。
初六说:“公子,这人是不是傻了?”
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曲泠想起被他拿走的簪子,也是,一般人也用不起这样的好东西。
左右船上无聊,就将傻子留了下来,全当打发时间。
傻子是真傻了。曲泠原是打算出云州就将人丢下的,可既然醒了,人也傻着,这么丢下去,估摸着也活不了。
兴许是这人当真命大,周老四请回来的老大夫早年竟是个军医,最擅治外伤。
老大夫面露犹豫,“他身上还有内伤……”
老大夫只得作罢。
傻子看着曲泠,曲泠笑容更真诚,“总而言之,就是我救了你。”
傻子似懂非懂,要想,可脑子里如针扎似的,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几乎要昏过去。
他话没说完,曲泠就打断了他,似笑非笑道:“您瞧我们是买得起人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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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初六,初六递上几锭碎银子,曲泠道:“诊金就在这儿,再多也没有了,能买什么药用什么药。我同他非亲非故,把他从水里捞上来还请大夫就已是心善了, 他活得了是他的运气,活不了,黄泉路上也怨不得旁人。”
初六小声说:“主子,这得花不少诊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