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向陆酩的额头，玩笑道:“本来就傻，再傻就真成傻子了。”

血迹已经干涸，他用力蹭了好几下，蹭得手掌通红也无济于事，曲泠呆呆地看了半晌，倏地站起身，没成想，起得太猛，脚底打滑就这么滚入被灌木从遮掩的山坡。

曲泠看着对方那张惨白的脸颊有些反胃，却担心只是昏了过去，不得不大着胆子探了探对方的呼吸，确认已经没了气才安心。

他拍了拍云州的脸颊，云州浑然未觉，曲泠有些心慌，四周都荒野似的，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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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泠按了按眉心，无论如何，云州还活着，总是好的。

“终于醒了，”陆酩听见他说，“你再不醒我就真不管你了。”

曲泠看了眼躺在一旁的人，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对方胸口伤的刀上，也看清了那张眼熟的脸。

陆酩还是没有说话，曲泠却看见了他皱起的眉心，和眼中陌生的神色。

陆酩怔怔地看着，周遭场景又变了，却是方霄云一掌朝他袭来，梨花渡水波粼粼，须臾间就将他吞没，江水冰冷彻骨，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

曲泠心中一沉。

那双腿是云州的。

陆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在梦里。

陆酩:“……”

正是跟在司徒征身边的一个人。

“我是你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糟糠妻啊陆郎。”

陆酩几乎要被溺死，水波荡漾里，他望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陆酩只觉得熟悉得紧，竭力看向他的脸，可还未看清，就彻底地醒了过来。

贼老天，果然见不得他半点好！

他看见了一张狼狈的脸，灰头土脸的，隐约能瞧出几分清丽，下颌尖，脖颈白皙修长，如鹤似的。

云州的手他把玩过很多次，习武之人握刀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量。在那一瞬间，曲泠脑子一片空白，莫大的恐慌席卷了胸腔，心脏都抽搐着泛起了疼。

恍惚间，陆酩竟又看见了他父亲立在石雕前的身影，他父亲霍然转过身，直直地看看陆酩，说，酩儿，陆家庄就交给你了，你定要承我陆家惊澜刀法，雪我今日之耻，重扬惊澜刀的威名！

曲泠呆了呆，差点叫出声，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爬下去又碰着一双腿，登时吓得脸惨白惨白。

去，当即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周遭都是汹涌而来的潮水，陆酩想睁开眼，眼皮却沉甸甸的，如何都睁不开。

偌大的石头镌刻的惊澜刀嵌入石壁当中，这石雕是陆家先人握着刀，以无上的刀意劈就的。陆酩记得他父亲昔年败给瑶光剑之后，郁郁寡欢，这一败成了他的执念，他在刀冢闭关半月，就走火入魔，疯癫了。

陆酩又皱了皱眉，挣扎着自他腿上支起身，他转头看着四周，还未回过神，就听那男人冷笑一声，说:“我是谁？”

云州？

曲泠低声叫他，“云州，云州！”

曲泠说:“傻了？”

二人都没有说话，空留旷野里虫鸣喧闹，此起彼伏地叫嚣着。

陆酩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梦魇里。

山坡陡峭，曲泠滑下去时想，完了，亏大了，亏大了，没找着那傻子，反而把自己交代进去了。

陆酩脑子疼得厉害，针扎似的，纷杂的声音却倏然消失了，他一睁眼，竟回到了自家的刀冢。

大抵是司徒征几人分开搜寻云州的踪迹，没成想，云州和这人碰了个正着，二人搏斗之下滚下了山坡。

云州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看得曲泠心惊肉跳，忙爬过去摸了摸云州的脸颊，又拿手指触了触他的鼻息，心才放了下来。

大抵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咒骂，他滚落了半个山坡，竟摔在了一具身躯上。

曲泠盯着陆酩，“我是谁？”

旋即，曲泠就看见了云州。

吵闹，聒噪的吵闹声穿过重重水波灌入他的耳中，他听见了有人在叫他，陆酩，陆庄主，大哥……一声又一声，不知怎的，他却听见了另一道声音，叫他——云州。

云州是谁？

曲泠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他喘了好几口气，勉强坐起身时，竟发现他身底下压了个人，一抬手，满手都是黏腻的血。

果不其然，陆酩说:“你是谁？”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