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噗嗤乐了，眯着玲珑眼，狡黠道：“小裴漠，打奴进了斗兽场，要么胜，要么死，你害怕吗？”

见他松口，李心玉高兴的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鹿。

天气冷了不少，他穿的还是那件破旧的单衣，李心玉便顺手解下李瑨给她的披风，递到裴漠面前。

“有何不可么？”李心玉笑着反问道，“还是说你更想做太监，或是本宫的男宠？”

李心玉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下了。

听到李瑨这番话，裴漠两条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面色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明显冷了下来，好似凝结着寒霜。

你心存加害之心该如何是好？断不能让他留在你身边，还是杀了放心！”

每月初一，主人们会领着自己最得意的打奴参赛，其余人可自由下注赌博。押输了，赔钱；赌赢了，则可让主人名利双收……因这规则刺激又精彩，豢养打奴便蔚然成风。

太子一走，她便迫不及待的向前一步，上下打量裴漠，语气带着连她也未曾察觉的担忧，问：“你没事罢？”

没有人比李心玉更了解裴漠。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前世才会发生举旗逼宫的悲剧。

入夜，星辰黯淡，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从清欢殿的后院中闪过，避开巡逻的侍卫，潜入书房。

“哦。”李心玉挑挑眉，将披风往他怀里一塞，“那你帮我扔了。”

李心玉巴不得这个活阎王快些走，忙不迭嗯嗯啊啊地应付他：“皇兄还在禁足期内呢，快些回东宫去罢！若是让父皇知道你乱跑，又要生气了。”

李瑨还在犹豫，李心玉捏着嗓子撒娇道：“就养这一个，你别告诉父皇，好不好呀？”

裴漠摇了摇头，又露出了审视的目光，垂眼看着李心玉。

这一世，李心玉只想好好敬他、栽培他，盼他念着这些恩情，将来能放弃造反复仇的执念……她盘算着将大逆臣养成小狼犬的计划，可不能毁在这个傻哥哥手里！

“皇兄，你不也瞒着父皇偷偷养了几个打奴么？以前我求你带我去欲界仙都玩耍，你都以我年纪小拒绝了，如今我已成年，你就让我养个打奴玩玩，也好见识一番长安斗兽场的盛况嘛！”

第8章 青虹

可若真杀了他，李心玉又舍不得。

思来想去，只有打奴的身份最具说服力。

李瑨拗不过她，拧眉‘啧’了一声，退让道：“好吧，就这一个，再多就不许了。你个女孩子家家，瞎凑什么热闹！”

“打奴？”

想到此，她拉着李瑨的衣袖晃了晃，宽慰道：“哥哥勿要担心，我已是用用金笄绾起了长发的大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养一个打奴，哥哥何必这么紧张呢？”

裴漠是奴隶，若将他擢为侍卫，则必定要经过皇帝和兵部审核，届时他裴家余孽的老底定会被揭穿，父皇是绝对不会让姓裴的人留在宫里当差的；真让太子哥哥将他阉了，那倒还不如一刀了结了他……

裴漠的视线再一次落到李心玉身上，他有点猜不透面前这个张扬明艳的少女。

裴漠搂着那件袍子，睫毛微颤。手中的布料温暖柔软，乃是最最上等的货色，裴漠想起多年前家族尚未覆灭之时，他也曾穿着这种千金难买的布料打马游街，风光一时……

裴漠并不伸手去接，只道：“太子殿下的东西，不是罪奴能享用的。”

东唐民风开放，近些年受西域胡人的影响，在长安掀起了一场好斗之风。长安凡是有些名气的大贵族家中，都会豢养那么几个凶狠强悍的奴隶，这些人就是‘打奴’。

李瑨心软了不少，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叹道：“天冷，多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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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为何要养我做打奴？”他喉结微动，下意识问道。

不知道为何，李瑨打心底里厌恶这少年。他拧起秀气的眉，收回视线，嘱咐李心玉多来东宫陪他解闷，又狠狠的瞪了裴漠一眼，这才带着金甲侍卫前呼后拥地走了。

只是，这斗兽场斗的不是兽，而是人。

裴漠嘴角一勾，弯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带着七分俊朗三分痞气笃定道：“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一定是我。”

长安有一条有一条街，名唤‘欲界仙都’，乃是都城最大的销金窟。此街中有西域最热辣的舞姬，有南疆最有趣儿的杂耍艺人，也有本朝最美的男妓、女妓，但若说最吸人眼球的，莫过于每月初一举办的斗兽场。

裴漠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而这一切，都在十三岁那年毁了，毁在李家人的手里。

李瑨和一旁伫立的裴漠同时一怔。

李瑨看了裴漠一眼，裴漠也看着他，两人无声的对峙。

李心玉也是经过再三的取舍之后，才做此艰难决定，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一个能光明正大将裴漠留下来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