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眼泪婆娑，一脸悲戚，却还是道：“老爷一贯喜欢玉液酒，但平日要素斋礼佛，很少吃酒，特地赶在五十大寿时才解解馋，平日从不多饮。”

王管事正沉浸在回忆中，猛地被她这么问了一句，下意识道：“闻管家。”

姚沅倒是突然笑道：“大概正阳伯比较虔诚吧。”

姜令窈同段南轲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

大费周章，就为了在书房里一日日熬着？

姜令窈蹙起眉头：“可那房里却只能摆下一组茶桌茶艺，并无可安置软塌之处，伯爷为何执著于在书房斋戒度日？”

虔诚的人，做什么都不奇怪。

段南轲很是和言语色：“是夜禁之后出的府吧？”

姜令窈注意到，整个伯府的人都叫薛定山伯爷，只有他叫老爷。

这也是另一个思路。

这正阳伯也太谨慎了，自己的贴身书童都不让进书房。

王管事低头擦了擦眼泪，有些愣神：“大人，说什么？”

段南轲眼神凝成冷寂的刀锋：“说说为何你贴身伺候正阳伯，他昨日便已死去，可一直到今日午时都无人发现。”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薛定山有可能没死，也有可能是凶手在里面点灯。

姜令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正阳伯确实已经死了，你可是他的贴身管事？昨日你在何处？”

王管事顾不得表演什么悲伤忠仆，他抹了一把脸，道：“大人，我们老爷不喜人贴身伺候，但凡他在书房之内，都不许下人随意进出，我少时就是老爷书童，却也不被允许频繁进出。”

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把王管事砸蒙了，他愣了愣，才道：“大人，我可以解释。”

段南轲点头，道：“根据口供，确实是如此，但尚不能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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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窈突然问：“你以为谁会杀害正阳伯？”

姜令窈见这小厮实在不知更多，便道：“去把你们王管事请来。”

段南轲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松，他往后一趟，悠闲靠在了椅背上：“说。”

姜令窈有些不解。

待得小厮出去，姜令窈才对另外两人道：“了空大师讲经的时间特别巧合，刚好就是正阳伯死亡时间，但根据那小厮口供，在子时初刻时书房里还亮了灯。”

王管事神色一变，他看了看姚沅，最后看向坐在主位的段南轲：“大人，这……怕大人责罚。”

王管事讪讪一笑，道：“还是大人料事如神，那家酒铺白日我已去过一趟，但玉液酒卖完了，说落日后又能到一批。”

姜令窈道：“你什么时候去的？为何那时候去？”

“大人可看到书房门口有两个高几，那就是用来摆放瓜果点心，餐食茶水的，若是老爷在书房忙碌，我便把东西放到高几上，老爷忙完了自会来取。”

段南轲往前倾了倾身，定定看向王管事：“你早晨不要伺候正阳伯？伺候他洗漱更衣用早食？屋中的冰山不需要更换？他不需要如厕？”

“当时老爷就道，今日的早食就让我放门口，若他饿了便吃，若他不饿，便在巳时直接撤掉。”

薛定山在五城兵马司还有差事，他不可能无故旷差，因此他为了这个斋戒，要提前告假，得上峰批准才可。

“大人，我们老爷真的死了？”他的声音都带着哭音。

“了空大师在府上，也不好老出门买酒，我又想着早点让老爷吃上酒，热热闹闹过个生辰，这才过了夜禁又去了一趟。不过大人，我可对天发誓，我只出门大约两刻便回，并未干扰燕京治安。”

这一下就把薛家这些主家都排除在外，使其失去了作案时间。

“老爷在书房礼佛时喜静，不许下人们多打扰，他又并非那等喜欢旁人伺候的人，不需要下人们跟在身边。因此我便直接出府买酒，但我回来时老爷似乎已经睡下了，书房里黑着灯，我就没有再去打扰老爷。”

王管事继续道：“我平日都是在边上的侧房里等，老爷需要我，我便去伺候，老爷不需要，我就安静等待。”

书房里修习佛法，斋戒数日，但偏偏还让自己的贴身管事出去买酒，怎一个怪字了得。

倒是姚沅聪明了一回，道：“可为何伯爷一直不点灯，偏巧到了子时才点灯？亦或者伯爷当时已经睡下，到了子时才醒来？”

“尤其是斋戒，老爷更不许咱们随意进出，昨夜老爷还出来同了空大师一起用了斋饭，我得了老爷的令，进去书房打扫干净，换了冰山茶水点心。”

这间书房，看来必要好好再查。

此时，那位在门口见过一面的中年管事也已等在门外，锦衣卫缇骑把人领进屋中，他便兀自红了眼睛，普通跪倒在了地上。

段南轲淡然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