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礼仪体面，良妃猛然站起，拨开人群，将沈文舒一把抓住：“是你，是你陷害我！”

高高在上的国师，难得在生死面前软了回口气，是在安慰她。

白中带蓝的雾气里，小女官的脸变得飘渺遥远，她半掀眼皮，应出的话却是答非所问：“国师认为，良妃不该受罚吗？”

良妃被禁卫军统领调戏，此刻又被诊断出有喜，在这当口，可不是什么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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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言秽语搅动一片，听得众人神色复杂，其中良妃更是深感侮辱，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样的传说总是无稽之谈，返魂香的法子多用在祭祀之礼，召唤亡者魂魄，祈求来年丰登。

楚国师默了一默，还是决定问出口，永茗公主日日哭嚎，说朝阳宫女官害了她母妃，总要有个说法。

那厢沈文舒已站起身，将手边香粉收回：“自然是去解释，公主病体未愈，还需国师，贴心照顾。”

熟悉的味道探入鼻腔，灰木和青草的干涩味道争先恐后扑面而来，枫叶味道略轻，藏在枯木中，要细细品味，才能得那一丝甘甜。

“良妃受惊了，快宣太医。”

前方众人忙做一团，一个小小的影子扑了上去，以身躯护住皇帝，挡在刘善剑下，是隐落深宫无人探识的十五皇子——宁远。

一听这话，永徽眼睛亮了亮，兴高采烈拉着沈文舒往外走。

两人面前的线香被点燃，取枫、柏叶韵底，上覆沉香、安息香三钱，以生犀为引，燃之，可召唤死去的魂灵。

永茗公主伏在良妃身边，默默垂泪，她挨得近，小声道：“母妃，你身上好香，怎么同往日不一样……”

她手边，白嫩嫩的小姑娘，发丝微乱，一双黑森森的乌杏眼注视着她，轻柔道：“良妃娘娘病了？”

“文舒，良妃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德隆帝已经三月未入后宫，良妃却有孕一月，这事儿虽是皇后悄悄去禀报，然而良妃有孕被禁足长乐宫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永茗公主日日跪在御书房门口，以泪洗面，然而最疼女儿的官家这回怎么都不肯松口，一个三品正妃，有孕后连个侍奉太医都没有，圣上这是铁了心要困死良妃。

今日十五元宵，楚鹤轩正带领百官在祭坛进行元宵祭祀，帝后嫔妃列席期间，因永徽伤了脸，故而缺席。

祭祀广场上站满了人，永徽从人群中悄悄溜进去，此时祭祀咒语已停，场中万籁寂静，前方护卫处，传来一声怪异的笑。

“沉水女官的事，我很遗憾。”

皇帝受刺，一手搂着倒在血泊里的宁远，手指颤巍指着被人摁在地上的刘善，气得连咳不止，还是太子出面，将场面控制住。

有皇后、太子前面镇压，局面很快稳定下来，太医捻须沉吟，看向还在哭泣的良妃：“恭喜娘娘，已有喜一个多月。”

众目睽睽下，皇城司统领刘善扑到良妃身上，邪笑着上手乱摸：“良妃娘娘，你好香啊……”

电光火石间，良妃脑中闪过沈文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巨大的恐慌像潮水淹没她，香味儿，是她，一定是她！

被攥紧衣领的女孩神色慌张，文舒女官谨小慎微，向来与人为善，此刻同众人一样，结结巴巴辩解：“良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臣女，臣女不知道啊。”

刘善被人制住，狰狞着脸冲着人群嚎叫，口齿不清道：“良妃娘娘，您疼疼奴才……”

第43章 引魂香

宫中暗涌流动，朝阳宫那头，沈文舒一如往昔坐在二楼露台制香，开春后胖胖也开始活跃起来，甚少愿意贴着炉子等她调香。而另一个等着炼蜜绕成糖棍的小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良妃被逼急了，终于想通其中诀窍，一定是沈文舒在背后捣的鬼，不然青天白日，刘善怎么会发疯。

永徽拉着沈文舒的手，敏锐察觉到，掌心的手指猛地蜷缩着，她未曾在意，片刻停顿后，两人朝着事态中心跑去。

果不其然，皇后脸色难看，悄声叫人去拿侍寝档案。

祭祀大礼被打断，百官被赶到太和殿议论纷纷，而皇后率领妃嫔宫女一同到偏殿等候圣上裁决。

祭坛下，装束美艳的女人被男人抱住，登时尖叫起来，周围侍卫宫女上前去拉，刘善如逼入绝路的困兽，通红眼球，拔下腰间的剑朝临近的皇帝刺去。

被安慰的人像是没听到一般，手腕平稳点香，仿佛在听与自己无关的事。

一旁的永徽也急了，上前去扒良妃的手：“良娘娘，你松手，你抓痛她了！”

众人合力将沈文舒与良妃扯开，身量未足的小女官在人群中歪着头，像只不谙世事的幼鸟，可那双眼睛，细看却是深不见底，暗潮汹涌。

楚鹤轩坐在蒲团上，看着沈文舒有条不紊制香磨粉，张了几回口，想再给她调个侍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刘善当夜便被处死，帝后勒令众人不可外宣，可流言如沸，到底传遍了整座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