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行出小殿,正巧同归来的酆白露面对面相照应上。后者姿态端庄,眉目楚楚,身姿若柳,端得好秀静美人图一幅。
后对着钟于庭,见他并无对此事的议论,了然没出岔子,心下还是松口气儿,终于一边慢慢走回殿内——假设二人不曾偷摸见面,钟于庭理应还在正殿等着才是——一边调理起体内灵府。
“宁姑娘提到过,”酆白露的声音轻缓地响,“非人身而至此境,世间独我一人。这是为什么,阿秦有猜到么?”
虽则不至笨重,也无一分灵巧可言。太平庸,又庄重古朴些,半点不衬酆白露面容气度。
里衣他很快就给酆白露套上了。这人同小孩子手中的布偶似的,不说话,笑表情,让抬手抬手,不该动的绝不多动一下。
秦晔与其他所有人一样皆关注宁蔓一举一动,见她无事,心里不免安心些。然而水面再无别的反应,宁蔓之后的法,一通瞎套罢了。边穿边同酆白露商量,“先去人间界把栖鸾的事情解决掉——你可以不去,直接去永阳域等我……正好我也有事儿。那里被钟于庭围得死死的,蚊子都飞不进一只。先躲上一段时间,回来再把那群人——是不是一群?胆子真大,你最好趁早解决。”
“不不不、你别——”他连声否定,到一半却忽然失声,酆白露竟然给他下禁言咒。
二人僵持几息,直到秦晔伸手去给酆白露穿外裳,酆白露才启唇又说话。
这时候秦晔便有不妙的预感。
是想不着……
秦晔心道现在这永阳域都不信太叔,太叔怜掉个把脑袋又如何了?又不是长不回来。
……
酆白露道:“绝非是我特殊。我再是多思多谋,怎能对抗天地法则呢。好阿秦,我既然调弄你的命运如调弄弓弦,做到其他也并不难啊。”
观一场莲舞,也算感悟此处
现在的秦晔已非数个时辰前的秦晔,胡搞这么一通,他现在不仅浑身舒畅,修为上涨,还寡欲,面对酆白露暂时不会有世俗欲望。
秦晔姿容不比他好,强行冲破禁言咒也让他气息不稳,境界跌宕。他反手将酆白露缚住,整个儿压在他身上。
“你假如还要命,”秦晔咬牙道,“就让这种话烂在你肚子里,白露。”
秦晔道:“想不到啊!叫什么名儿?新炼成的吗?怎么选定这个呢?”
“它的名讳,”酆白露笑言,以右手牵上秦晔手掌,一壁同他前行,一壁解释道:“也借了阿秦的巧思。你既为刀取名叫‘论道’,我也偷来自用,称之‘论情’罢了。”
终究得到回应,酆白露道:“那便如此。盼君一言九鼎,你死前再不要让我沾染上你。——这便告辞了。”
于是心安理得地切了一刀,果然不出任何事,只不确定这‘莲舞’是否算作完成,瞧着仿佛中断了似的。
酆白露尚且未能吐出最后几个字,便又受了秦晔一拳。这拳比之前那一记还重得多,直把他整张脸都打得偏向一侧,唇角溢出血色来。
这本是秦晔在宁山城和宁蔓闲话的说到的一句,酆白露不该知道的。
秦晔猜测这是按照修为定论的,他同酆白露皆是凝脉中期,在这些人中算得中上水准……而宁蔓作为这‘水’中唯一的金丹期,自然得挑起大梁。
酆白露只含笑望着他。
几乎就在一瞬,宁蔓飞速划破自己手腕,一道深而短的伤口便如此出现在她手腕上,一股股地往外喷涌血液,滴滴坠入水面中,没有激起半丝涟漪。
“嗯,我也没打算带上她。”秦晔穿好了,见酆白露居然仍旧一件衣服都没,甚至还是原先那个姿势,干脆也就不出声催促,直接上手给他裹上衣裳。不过几秒钟功夫,酆白露一身冰肌玉骨,都掩藏在华裳之下。
殿顶早已闭合。
酆白露道,“确有人。我许久未见宁姑娘,也可去人间界。你的女孩子想来要做别的安置,一路上总是危险些。”
青绿色的水面混入红色血液,只浑浊极短暂一段时间,就沉下去。
边上,最内的自然是宁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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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晔本身半跪着为他穿袜,身量矮了坐在床沿的酆白露许多,酆白露伸手又拢住他的耳朵,传来的声音便又是暖且朦胧的了。
莫看她兴致缺缺,也绝不是贸然托大之辈。秦晔见宁蔓敛息凝神,眸若燃火,一手一柄短剑,与那水面平静对峙。
秦晔斩首太叔怜之时,盛放的巨莲便齐刷刷地发出尖啸,人面都转成哭相,如受惊吓般合拢,黏嗒嗒的雨丝也就不再下落。
他现在不太愿意望酆白露面颊,总觉得有些羞愧。
酆白露尴尬否他不知,他本人倒很能装出几分坦然自若,道:“回来了?手上那是?”他看出那是与白露一体同源的本命法器,但总觉得不能信自己的眼睛,故而惊诧发问。
“阿秦,”照例是先唤了秦晔的昵称,“我叫你走、又要和你走。我对你是这般不定,你一点儿都不问我。好镇定。”
酆白露不孚他期待,应答道:“回来了。这正是我的本命法器,好阿秦,露出这副神色,莫非想不着么?”
——甚至为着之前的肌肤相贴,行事不免张狂随意。
唯一只柄有几分秀美模样,形制修长,光华流转间,倒与他过往送白露的镯子扳指几分相似。
他知道酆白露在做一个局。非常大、牵涉或许也很广的局。秦晔不清楚自己在这个局里起到如何的作用,不过想来应当是棋子一颗。说不定杀他的人也是局的一环呢?早知不该情绪上头给酆白露一拳头的。
偏他赶着洗浴,后殿顶闭合,也就听不着人们的呼喊声,无法判断情形。
不过这么点儿伤以酆白露修为早该好了,一直留在面上,估计就是为了让他看了愧怍——这招确实有效,秦晔本不打算答应酆白露。
酆白露听他回呛,道:“可是你要问。你不问,我说的话未免太难听。倘若有惑而不亲口言说,多难过。”
酆白露道:“是新炼成的。至于如何选定——不过就是心思动了,便制出来,个中种种,我也说不准的呀。”
秦晔此前是狼狈的,方才又极恼怒。不过如现在这样怒目圆睁可称狰狞的忿容,还是酆白露在这几百年来法了。
秦晔从这对话里觉察出山雨,本将给酆白露穿袜的动作也慢下来,沉声道:“你要是真愿意说,根本不用我问,白露。”
秦晔看他几眼,用面上表情示意他;做什么?
他的笑仍是挂在脸面上,青紫的淤痕仍未消散。“我不过是、一如过往许多次,改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