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白露尴尬否他不知,他本人倒很能装出几分坦然自若,道:“回来了?手上那是?”他看出那是与白露一体同源的本命法器,但总觉得不能信自己的眼睛,故而惊诧发问。
这里头人面众多,百八十个绝对不止,甚至有许多面孔秦晔曾见过的,想来是当初追捕钟于庭那些人。
凑得近才发觉这舞步也非是秦晔以为那般肃穆简单,太叔怜步步间距几乎相同,不止永远将双手凝在同一高度,连呼吸频率都不变,可见精细。
举手投降,示意不再言说。
这朵肉色芙蕖,如太阳般的芙蕖,正鼓动着花瓣,带着终于挣脱云幕的透亮粘液,沉重地呼吸着。
“它的名讳,”酆白露笑言,以右手牵上秦晔手掌,一壁同他前行,一壁解释道:“也借了阿秦的巧思。你既为刀取名叫‘论道’,我也偷来自用,称之‘论情’罢了。”
……
下层的居民们皆哭皆笑,好似这朵怪模怪样的芙蕖是他们的命根,七嘴八舌感谢天赐天恩,又感谢太叔氏。
然而难则难矣,远不如天幕上几乎挣脱的、蠕动的、泛着肉色的巨型芙蕖来得骇人。那芙蕖布满整个天空,发着亮光,像个太阳。
然而虚无缥缈的意念——极类似于天意一样的意念,无形却无处不在,横亘于这方天地。无论实际是否,这芙蕖之于永阳域,便是堂堂正正的天。
这何曾像植物——那一副被流云挤压至变形,层层花瓣挤在一处的姿态,蒙成一团的肉色……简直像畸形的人。
若论厌恨,酆白露是太叔怜此生法了。
于是秦晔道:“观心桐拿来,你早就说过要给我。”
……
殿顶早已闭合。
又道:“好……好俏的名字。”
于是心安理得地切了一刀,果然不出任何事,只不确定这‘莲舞’是否算作完成,瞧着仿佛中断了似的。
回正殿去,钟于庭仿佛从未走开似的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见二者来了,讥讽道:“秦老爷修整好了?”
秦晔斩首太叔怜之时,盛放的巨莲便齐刷刷地发出尖啸,人面都转成哭相,如受惊吓般合拢,黏嗒嗒的雨丝也就不再下落。
——是呼吸声。
虽则不至笨重,也无一分灵巧可言。太平庸,又庄重古朴些,半点不衬酆白露面容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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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晔心道现在这永阳域都不信太叔,太叔怜掉个把脑袋又如何了?又不是长不回来。
思绪纷杂间,太叔怜舞蹈已甄尾声。他离几人已不过一尺距离,是以秦晔得以更细致地观察。
是想不着……
秦晔道:“用这个,不觉得难使吗?没个锋刃,还沉甸甸。”
那类呼吸像是风声,却更沉,伴随着黏连的水液声,恰如利齿咀嚼食物。丝丝水液垂落,又顺着云雾散开,如细雨般洒下。
秦晔道:“哈哈!”爽朗一笑,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秦晔拉着脸,鼓动灵力包裹住自己同酆白露,一边克制呕吐欲望,一边心道这恐怖玩意见了真不做噩梦的么?
正中心颗颗莲子,全是人面。一模一样闭着眼,恬静如梦中。
酆白露道:“是新炼成的。至于如何选定——不过就是心思动了,便制出来,个中种种,我也说不准的呀。”
秦晔道:“想不到啊!叫什么名儿?新炼成的吗?怎么选定这个呢?”
酆白露自是应下不提。
他不甚在意此人,也就未多加关注。钟于庭倒是上下扫视酆白露几眼,嗤笑一声,未说话。
终究得到回应,酆白露道:“那便如此。盼君一言九鼎,你死前再不要让我沾染上你。——这便告辞了。”
钟于
酆白露道:“哎呀……”
本以为这疑问此生无解,谁料今日,居然还有亲自解惑的机会。
秦晔行出小殿,正巧同归来的酆白露面对面相照应上。后者姿态端庄,眉目楚楚,身姿若柳,端得好秀静美人图一幅。
唯一只柄有几分秀美模样,形制修长,光华流转间,倒与他过往送白露的镯子扳指几分相似。
秦晔学舌道:“哎呀……”
酆白露不孚他期待,应答道:“回来了。这正是我的本命法器,好阿秦,露出这副神色,莫非想不着么?”
“是不好掌控,”他承认,“想来我不适合,阿秦适合。但已制出来了,因此便如此使用吧。”
四处一看察,发觉太叔怜已不在此处,想来是被处理掉了。
实在是不知该发表什么高见,因此也叹了一声,并保证道:“你可以向我学。起码招式,我还能教你呢!”
是极轻微的叹声,慢慢柔柔的,便显出几分狎昵。
酆白露道:“模样既是不如何,名字俏些,也是应当的。”
观一场莲舞,也算感悟此处天地法则,好处无穷,就是恶心些。
偏他赶着洗浴,后殿顶闭合,也就听不着人们的呼喊声,无法判断情形。
好浮艳的名字!‘论情’二字,简直不像酆白露会说出来的话,十分引人遐思。秦晔动上脑筋,拐个弯儿提醒酆白露一遭。
按照常理流程,应当是秦晔来永阳域,钟于庭好吃好喝招待他几日,徐徐谈正事;奈何他二人现下一个癫,一个急,都不欲有太多虚礼。
前二尚可应对,最后这发疯一项,他是真的有点怵。他们这类天生高贵者发起疯来,只有他们做不到,少有他想不到的。
后对着钟于庭,见他并无对此事的议论,了然没出岔子,心下还是松口气儿,终于一边慢慢走回殿内——假设二人不曾偷摸见面,钟于庭理应还在正殿等着才是——一边调理起体内灵府。
……
秦晔边感受这方天地的法则,犹豫着是否要撤下保护被那“雨丝”淋一淋,且注意太叔怜动向:他个看的人都有益可受,太叔怜这个跳舞的,难道还能为他人做嫁衣裳?估摸着接下来多少要恢复些,说不定可以回到全盛时期。不是逃跑——刺杀,就是发疯。
然而有声响比这人群的欢呼更尖锐,比银铃声更刺耳,一下、一下,一下,沉重布满整个空间。
顶层之下的欢呼声愈演愈烈,几乎要掀翻这里,太叔怜的手钏声响也一声大过一声,动作愈发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