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应该是有点娇生惯养。
帽檐遮挡了一些刺目的光线,我目光缓缓的一排排扫视过去,在人群的最后一排,看到了上午登记的那个男人。
我把那团成一团的东西拎起来,抖开了,抓住被角,当着他的面叠了一遍。然后我问他:“学会了吗?”
所里对整理内务有要求,学员需要把军绿色被子叠成豆腐块。别人叠被子,就算叠不出一个标准的豆腐块,也好歹有个方方正正的样子。编号1649不是。在他的床上,只能勉强看出那团被子有叠过的痕迹。
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表现出反感,工作时也心平气和。我表现得很温和,语气和表情都照顾到了。
男人冲我笑了笑,露出左边脸颊上一个梨涡。然后,他跟着我的同事往里走去。
除去讲授法律法规的教员,和我一起站在一旁守着的同事还有四个。看守的原因,其实主要不是防止什么暴动,大部分人还是比较老实。主要目的是应对突发情况。
我们几个站在一边,留意着每个人的状况,如果发现任何不对,立刻就进行干预。
我站在他床边,看向他。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问:“你不会叠被子吗?他们没教你吗?”
我等了几分钟就去了食堂,吃完我的那一份,就去了办公室里,拿起一本书打发时间。看了四十分钟左右,我就很困了,订好闹钟睡了一觉,一点五十,我起来继续工作。
学员们正对着一面墙整齐排列地坐着,墙上写着“服从管理,戒除毒瘾”。旁边贴着一幅巨型海报,写着“健康生活,远离毒品”。“毒”字上面的一竖设计成了一把淌血的剑,指着下方设计成一颗红色心脏的一点。
下午两点到三点是学员的学习时间。他们要自己搬着塑料矮凳子,集中在篮球场旁边的空地上接受教育,学习法律法规。我也要去,负责站在一边守着。
这时候,午餐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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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周六进行大扫除的时候,我去查房,注意到编号1649好像不会叠被子。
我把被子铺开,对他说:“你再叠一遍我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见到他,也没有刻意去关注他。我忙着自己的事,每天按时上班,偶尔加班,下班后坐地铁回家,在公园跑步,然后回家洗澡睡觉。
教育结束后,学员会进行心得讨论。有些人比较健谈,会拉着旁人凑在一块讨论。有些人比较不善言辞,会默默坐着。对于这些人,教员就会走过去鼓励他们加入其他人的讨论。
我本来以为1649会是后者,但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和一旁的人说话,带着点笑容,说话时也是一副温吞的样子。
学员们都在拘留所经历了生理脱毒,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身体不好,病痛是寻常事,尤其是心脑血管疾病。所里有医疗救治区,会给学员定期体检。也有急救车,可以及时将人送到其他医疗机构。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人突然倒下去,然后被急救车火急火燎地送走。
他更不好意思了,眼里流露出一些讨好的意味,居然有些像撒娇。他说:“他们教了,但我有点学不会……”
他已经穿上了统一样式的蓝马甲,左胸前印着属于他的编号。他左前方的人挪动了一下,刚好让我能看见那一串数字:1649。
不怪我总是去留意他,实在是他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相貌也好,气质也好。总之,我有些想象不到他毒瘾发作时在地上打滚嚎叫的样子。
他点头。
但慢慢地,和他几次接触下来,我觉得他性格很不错。也确实一如他的长相,很温和,很平和。我从没见过他发脾气,看上去他和其他学员相处得也很好。
他学着我的样子抓住被角,站在那里摆弄了几下,尴尬地看向我。我采取鼓励式教育,点点头,说:“比刚才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