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猫到最后两排坐着,准确来说,他们坐满了倒数第二排,正好我单我一个坐在最后一排,为此我暗暗松了口气。
“哎,穿好穿好,待会我女朋友过来。”陆江明开口阻止。
半硬不硬的蒋磊欲求不满地大声哀嚎,陆江明也没好到哪去,甚至还去拍了拍电视,但没用,只听得到声音画面还卡着。
“不是吧,这么敏感”他讪笑地收回了手。
“谢了啊。”
“哟,看着还是文艺片啊,我以为你带了个啥呢。”陆江明嗤笑了声。
不等我说完,蒋磊率先看见阳台的架子鼓,惊呼:“这就是你的鼓吗?”
直到蒋磊也打起了呼噜,我才敢睁开眼,把呼吸都放轻,借着窗外烟花的光亮,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埋在被子里的熟睡的脸,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指,犹豫着悬在他的面容之上。
昏暗的录像厅里烟雾缭绕,人不算多,刚够开场。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学生青少年,但大多是些大老爷们,嗑着瓜子喝着茶,此外还有几对情侣,零零散散地坐在各个角落。
“你们鼓手打完一场手会酸吗?”陆江明突然有点好奇地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捏了几把:“总是这么打,手臂都得长肌肉了吧”
被这样一双涣散迷离
就在这时,旁边椅子突然坐下了一个人。我转头看去,瞪大了眼,压着声问:“你怎么来了?”
“回回个屁啊你,你别想学那小子临阵脱逃!”
我头脑持续发晕,下意识就转过头看向了他。在昏暗的光影中,我看着他棱角清晰的侧脸,看见他压抑着情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荧幕,看见有一道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到下巴上。
而我也越来越能假装从容地面对他们的相处,有时他们吵架,我也能和蒋磊一块充当和事佬,为他们的和好牵桥搭线。
临走时,他勾了下我的肩膀,我们的距离突然被拉得很近,他手臂上赤裸的皮肤贴在我的脖颈上,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我的耳边,我尾椎一路到后脑勺的皮肤几乎是一瞬间就绷紧了。
“没,就普通的,都不知道是二手还是三手了。”
也曾被别人冷落,
蒋磊翻了个白眼:“我也有情操的好吗。”
但夏天的晚上温度是真的太高,也不知道是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太刻意太长久的压制,反而越发觉得旁边那人呼吸声都无比清晰,一下下敲进我的耳朵里。
就这样,大过年的晚上,他们俩拎了几袋子吃的喝的,进了门就当闯进自己家一样。在陆江明的影响下,上个学期我和蒋磊的关系也走近了不少。
我对那种电影毫无兴趣,等到酒足话饱转场时便打算先撤,但架不住蒋磊的体重上的挽留。
那边停顿了一下,便决定道:“哈哈也是,那我来你家找你吧,还有蒋磊。”
他留下三个字,就和他女朋友离去了。
闻言,他们都看向了我,蒋磊咂摸着:“嘿,还真是,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
“”
“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但是你要记得,虽然你家人不在身边,可还有我们呢。”陆江明闭着眼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我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哪怕一点意外,都能使我陷入情感的反扑和私欲的泥淖中再难脱身。
“喏。”蒋磊指了指电视。
我看他难以招架,帮他挡了不少酒,而他女朋友来得也快,因此他的状态勉强还算清醒。
“是你突然吓到我了。”
我们边吃边看,片子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开头吹套子和他妈怀孕那里,我们三个捧腹大笑。可突然在最关键时候,这破带子卡成七零八碎的画面,我们和那一对大奶子完美的错过。
而后的一整个学期里我都充当一个旁观者,看着陆江明和他女朋友的感情越来越好,校园里能想到的所有纯真美好的恋爱情节都在他俩身上一一印证。
想要触碰下他浓黑的眉毛、薄薄的眼皮、再自他的鼻梁滑落到嘴唇上。可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我骤然清醒,苦笑着收回了手。
“你发什么神经,街上都没人。”
前排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嘲笑了起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狐朋狗友纷纷坐不住了,本来打算下半场找个录像厅看看夜场电影,哪能让他好端端地临阵脱逃真枪上场去。
“姜沉,你心里是不是有事?”缓了一会,陆江明突然低声问道。
蒋磊见到我便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熊抱,我被他圆滚滚的肚子弹了一下,直问他过年塞了多少鸡鸭鱼肉。他毫不在意地开始煮起了火锅,一脸憨笑:“能吃是福嘛。”
陆江明仍是头晕地靠在椅子上,一脸郁闷:“别说了,在街上碰到她哥从网吧出来,把她带回去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什么片?”陆江明问。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但随着影片开场,大家都专注地看向了荧幕。在听不懂的鸟语中,只能凭借着演员的动作和表情判断剧情的发展,借着酒劲,蒋磊他们开始放肆地点评起了女演员的外形。
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抛弃,
于是一个个不怀好意,莽足了劲来灌他的酒,大有一种让他今天倒在他女友来之前的势头。
“这个也就偶尔学学”
这样昼夜不分的某一天里,我被鞭炮声吵醒,漆黑的屋子里,电视机已经闪成了雪花屏。我坐在沙发上半响没晃过神,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过年了。
“哎可不准笑话我们宿舍里唯一的纯情少男了。”他俩开始一唱一和地调侃着我,因为我从不参与他们的黄色玩笑。
我坐了过去,拿起鼓锤想了想,本来想打今年最喜欢的“黑色梦中”,但因为还挺久没练这个谱子,我总觉得在他的目光下我绝对稳不住会打崩。最后还是放着伴奏,打了首他们也都耳熟的“无地自容”。
火锅这时候也煮好了,我们围着正腾腾窜白气的火锅坐在一块,就着啤酒开吃了起来。
“没呢,你也没睡啊?”
陆江明一脸郁闷地从厕所回来后,瞅了我裤裆一眼:“嗬……哥们挺厉害啊,真淡定。”
我眨了下眼,若无其事地开口:“没有啊。”
坐在前边的蒋磊已经微微压低了腰背,也没装模作样地开黄腔聊天了,而将身体重心靠在了椅背上,全神贯注地看荧幕。
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
屏幕上七个白色的大字——阳光灿烂的日子。
“就是就是。”蒋磊歪在沙发里继续搭腔。
他朝我吹了声口哨,然后和蒋磊坐在桌旁。他们俩个一边喝酒一边不时跟着唱几句。
在这种氛围下,我的手感好得过分,唱到后面,我们在外面巨大的烟花声中,几乎是呐喊嘶吼着宣泄:
荧幕里女演员长得颇为中性,但极具野性。大波浪的头发,略微锋利的脸部线条,黑亮的眼,秀气但高挺的鼻梁,饱满而艳丽的嘴唇,配合她的神情与打扮,纯粹一个危险又勾人的情yu女郎。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朝他回以平静微笑。
“什么操??”我问。
同样仍是并不在意,
“哇!你干什么!”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捏,即使隔着衣服的布料,我也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煮火锅的间隙,他俩绕着我的屋子转了一圈,陆江明先是看到了电视机柜旁边挂着的吉他:“你不是玩鼓的吗?”
没了动静。
于是晕头晕脑的我几乎是被他推进了录像厅。
忽然,一个朋友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们有没有觉得,姜沉长得和她有点像?”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想着要是他知道我昨天晚上在春梦里压着他大干特干,他会是什么反应。
在这暧昧、闷热的环境中,我感觉酒精烧得血液都燥得厉害,背上都汗湿了一块。
“有事别憋着知道吗”陆江明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睡着了。而我也闭着眼没再说话。
荧幕上的男女动作愈发激烈,而我浑然不觉,目光被牢牢的钉死在了他紧紧闭着的嘴唇上,脑子里正冒出些可怕的、又无比令人着魔的臆想时,他若有所察地微微偏过了头,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而蒋磊打开电视机放了个带子看:“国外翻录来的,盗版的,听说还挺好看,将就着吧。”
我后来很久很久都记得这个晚上所有的欢声笑语,他们大声哄笑唱歌的面孔,在窗外的绚烂烟花的映照下,成为我记忆中最珍贵的一部分,永远刻在我的脑海中。
蒋磊也笑了:“姜沉这样子铁定没玩过掏鸟游戏……这要来一下不直接吓软了!”
“听!”他们四手赞同。
不等我回话,他拿起鼓槌敲了几下,大叫着:“我操,这也太帅了!这得不少钱吧!”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已经很幸福了
我无数次天真地安慰自己这样也不错,未来我应该会和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看着他娶妻生子,当他儿子的干爹,老来无事的时候,碰个面,逗个鸟儿,和他们坐在一起打打牌,听他们唠唠家常
我自以为是地把我的人生、我见不得光的感情安排得圆满妥当,我以为我可以对他保持着毫无指望的喜欢、永远正确的立场和身份,却没想到欲望和意外是不可控的。
……后来,后来都不记得玩到多晚,总之火锅已经吃到见底,地上一堆空酒瓶,而蒋磊打扑克打的裤衩都脱光了,裹着条毛毯瑟瑟发抖。
“闭嘴!”
我看着陆江明和蒋磊似有探究地看了过来,在这个气氛下,我也不由自主地主动起来,问他们:“听吗?”
“老板,快来换片啦!”刚坐下,就有人喊叫了起来。
陆江明手气最差,喝得最多,直接倒在床上一动不动。漆黑的天空中又燃起了烟花,我们都沉默了,转过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对于一个永不见天光的gay而言,能够被他真诚地视作好友,能够这样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已经很幸福了。
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导演谁啊?”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他笑了笑:“还没睡吗?”
迷迷糊糊的蒋磊也附和着:“对啊,最近总不见你人。”
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街道上铺天盖地的鞭炮声炸得我耳边嗡嗡作响,我努力辨清传来的每一个字,按耐住异样的情绪,状似正常地大声回了句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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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小子怎么不说话?”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我飞快地瞥了陆江明一眼,见他的视线随着蒋磊的话落在我的唇上,当即有些气急败坏地朝他们骂道:“滚!看你们的片去。”
就这样拉着扯着我们上了二楼,来的时间早了点,才十一点半,大概还要等半个小时,于是我们坐在外场喝了小半壶茶才进去。
突然,电话铃声刺拉拉地震响。我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喂,姜沉,新年快乐啊!”
“睡不着,出来走走吗?”
五一假期里,几个好朋友约在老地方吃夜宵。炎热的天气,连晚上的风都是燥热的,男生都穿起了背心和大裤衩子,走了几圈酒下来,有人热得想把背心直接脱掉。
这是我一个人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的鼓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可我还是觉得世界安静得有些冷漠了。
曾感到过寂寞,
“好像叫什么姜文吧?嘶……我怎么记得他不是演员吗。”蒋磊嘀咕着。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
打趣过后的众人回头老老实实地投入片里步入正题的剧情中。随着荧幕上的画面越来越露骨,他们越来越也兴奋。即使老板把音量都调低了,那些销魂的声音仍然精准地钻入他们的耳朵里,令他们头皮发麻、面红耳赤。
放映厅里的各个角落里有些动静已经隐约可闻,我学着像他们一样盯着荧幕的内容,本来应该是毫无波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