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噩梦好吓人(1/10) 夏时困鸟
陈怀远洗完澡回来时付俞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可能是手压麻了抬起脑袋抽出,又换了另一只胳膊枕在脑下。
略长的发丝掉落露出半边眉眼,陈怀远这才发现付俞眉毛上方接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疤痕。
窄长一道,约有半截小指长。
他的目光从那道疤痕滑过落到微张的唇瓣上,这人睡觉模样乖巧,唇因胳膊的挤压向外鼓出一块,看起来肉嘟嘟的。
视线停留了两秒,最后才看向付俞宽大的领口里露出的单薄胸口。
白皙的皮肉上是一条条增生后变得粗糙的疤痕,分布在这具躯体上像是被昆虫冒出头的土壤。
那是布料也覆盖不住的伤痕,是付俞露在外面最看得过眼的了,其他衣物下的更令人不忍直视。
客厅里没有外面那般令人难耐,但总归是夏日,付俞睡了一会儿感受到肌肤交叠处生出的细汗,闭着眼睛姿势转换间又趴了回去,只是还未等他再睡去就听见原本寂静的空间里多了一道呼吸声。
付俞悠悠睁开眼睛看去,陈怀远正站在桌前低眉整理着花枝,身上的那套衣服都换了,看起来十分清爽,隔着不远的距离散发出带着热意的沐浴液味,薰衣草的味道格外冲鼻。
他因着味道猛地一下站起身子,手掌刚触到自己的颈项就见陈怀远的视线瞧了过来。
“厨房热了粥,牛奶也放在那里,去吃吧。”
说完,人又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付俞脑子还没转明白,只闷闷地嗯了一声,出门到厨房端起放的正好入口的粥,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的一片灰色上。
碗里的粥甚至被人添了糖,喂进嘴里甜滋滋的,就连桌边的牛奶的包装也是儿童成长类的,付俞有种陈怀远在把自己当孩子养的错觉,他又狠狠喂了一口甜粥,觉得自己的错觉也很奇怪,他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到店里时遇见了丁响,这人久不来镇子里,久违来一次也总得见到付俞说几句话才满意。
原本还支棱着的头发如今被剃成了寸头,穿着一件白色老汉衫,健壮的身体坦荡地露出。
付俞看见时他正倚靠在摩托车上,微弯着腰看起来痞里痞气的,手里提拎着一个袋子无聊地扔来甩去最后又落到了手中,瞥见付俞时才站正身子露出笑来。
“咦,你头发理了。”
丁响先付俞一步开口,将手里的袋子随意挂在车把手上,走上前站在他身前高出大半个脑袋,付俞正好看见从宽大空隙露出的半边胸肉,他尴尬地闭上眼睛,往后退开一步才支吾着应声。
“你忙完了?”
付俞微微转过身子朝店里走去,丁响就跟在身后谈论着家里的琐事,自他受伤后便不再瞧见这人,毕竟两人之间的联系确实少得屈指可数。
丁响家里还有弟妹,来镇上都是需要买些什么,于是和付俞的交流也都是隔着个把月,两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倒是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儿。
“付俞周天一起钓鱼去?”
人才跨进门,就听见里面李建业大着嗓门吆喝,那天刘翠花要带着肖小莹去她丈夫那边玩两天,饭馆暂不营业,想起上次那尾香气扑鼻的鱼,付俞答应了。
李建业人还在后厨并没有出来,只是从脚步声知道人进来了,并不知道丁响也在。
“我村子那边有个大鱼塘,只是要钓鱼需要给主人家一条不少于三斤的鱼。”
丁响冷不丁出声,付俞抬头看了一眼,再看发现李建业已经从里面出来了,站在桌子旁看着丁响脸上仰着笑,“那敢情好,规矩我懂,不知道你方便带我们去不?”
他就是个钓鱼佬,一有时间就拿着渔具出去,付俞在店里已经守着那水盆看见过很多条鱼,一部分进了肚子一部分被李建业拿去卖了。
就连刘翠花有时都被刺激得兴致昂扬,拉着人都跑去钓鱼,付俞跟着去过两回,只是那时候他要看顾肖小莹,这次倒是极好的机会。
丁响当然是说好,李建业又笑着钻回了后厨,付俞和他又聊了两句就送人出去了。
丁响抬起腿跨上摩托,衣服因着动作折叠更大面积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付俞见着心里有些烦躁,垂下眼,同丁响说再见。
倒是那人似是察觉到付俞的不适,瞧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伸手抻了一下,脸上难得多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窘迫,咧着嘴说道:“夏天干活方便,下次我注意着。”
付俞点头瞧着街上逐渐多起来的人和越发炽热的太阳,抬手举在眼前遮了下太阳,“早些回去吧,热起来了。”
约好钓鱼的日子还有两天,付俞心里计算着又想起上次陈怀远提起的银行卡,他问过刘翠花,办理需要身份证件,而他的证件可能还在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家里。
站在阳光下烘烤的让人眩晕,明明才不过八点付俞却感到已过正午,脑袋因着突然的眩晕一阵刺痛。
回到店先喝了一大杯凉水才缓过来,这会儿没人他趴在桌面上,瞧着那骨碌古路转动的扇叶,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买的那个好看。
“怎么这会儿蔫儿叽叽的。”
付俞掀起眼皮却没抬眼,只是盯着风扇嘴里发出一声嗯。
视线落到李建业身上时又猛地端坐了起来。
李建业笑着将风扇挪到自己面前,后厨空气不流通又没开窗,待的这一会儿已经出了满头的汗,抬手抹了汗将风扇的旋钮开到了最大。
“我热。”
付俞伸手将风扇又往自己的方向移了个角度。
付俞撑着脑袋感受额发被风吹起,面上端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却想着自己始终还是困在牢笼的鸟。
面对别人的触碰总是一惊一乍,对于裸露的躯体生理性恶心。
即使逃离,仍是陷于过去。
可能是因着运动会那天遇见的男人,付俞在养伤期间总是会梦见那些过往。
梦里看不清面孔的人伏在自己身上双手肆意抚摸着,身下的撕裂感真实地令人绝望,他像是困在那床破棉絮之间,困在男人的身下,永远看不见天明。
明明自陈修死后他从不会主动回想起的事,在梦里再次上演,那些恶心,肮脏,龌龊的床事像依附在他身上的吸血虫,吸走了他马上能看见的明天。
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他因为搬去了陈怀远家住,来往饭店的路上他又被盯上了,那个男人躲在阴暗处像那群苍蝇一样令人生厌。
“想什么呢,表情吓人咧。”
李建业的声音像突降的喇叭,将付俞从那些邪念里拉出,他偏过脸看着桌角被干燥处理的向日葵,半晌才调整好表情。
“想起昨天的噩梦了,好吓人。”
付俞揉着眼,明明毫无泪意也被生生揉得泛红,看起来像是做戏,但还是有人相信,李建业闻言拍了拍桌子说午饭做好吃的安慰他。
付俞这天出门时又发觉了那道视线,下意识回头看去只看见一截快速消失的衣角。
明明都已经比往日更早,却还是没有躲掉窥视,他有些厌烦地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转身朝那处墙角走去。
几步路的距离,那人早已不见,甚至看不出丝毫线索,他不知道那人到底住在哪里。
付俞低头看着墙角的土地半晌,转身,正好看见陈怀远从远处走来,穿着那身运动服,捏着颈项间挂着的毛巾擦汗,似乎早瞧见付俞了,直直朝着他走来。
“怎么今天这么早,早饭吃了没?”
陈怀远刚一靠近,付俞就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下位置,垂着脑袋摇头,他心里正因为那人不耐烦,对于陈怀远的话语完全不想回应。
今天其实也只是恰好噩梦醒来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望着屋子那点熹微的光变成大亮,甚至连陈怀远出门的动静都听着了,这人似乎怕吵着他睡觉,脚步都小心翼翼般发出轻响,只在大门关上时才晃觉陈怀远是出门了。
后来躺着也是无事,付俞便起身了,站在窗户旁瞧着那盆仙人掌,手指小心地靠近,最后又随意地将上面扎进的刺拔掉,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炸地他脑袋痛。
那股痛到现在也没消,付俞微微抬眼瞥向陈怀远,这人还是站在一旁嘴里正张张合合说着什么,只是在他耳边只有嗡鸣声,心里那团火徐徐上升,又在陈怀远拉住他的腕子时陡然熄灭。
付俞茫然地看着陈怀远,耳边的嗡鸣声消失恢复为日间的风声,陈怀远的关心清晰地传入耳,一字一句顺着两人相接处融入血管最后才传向大脑。
“付俞,想不想去吃馄饨?”
陈怀远笑着回眸,黑色的发丝飞扬在空中,晨光为他镀上金边,明明从不在意他人容貌的付俞霎时间居然也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自行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
两人相触的部位又悄无声息地分开,付俞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残留着陈怀远手部的触感,指尖下意识触上又在抬眼间收了回去。
他看着陈怀远引向的店铺,熟悉得让人无奈,曾经陈修带他来过,丁响带他来过,想来可能镇上只有这一家卖馄饨吧。
付俞的脚步未停,自然地走过去在小木桌前坐下,陈怀远原本还想询问他想吃什么味道的,瞧着他那副乖巧的模样最后点了两份一样的,随后才走向一旁的小商铺买了两瓶水回来。
馄饨放入锅中,上空冒出的烟气似乎没有之前看见地那般清晰,才从锅中飘出就消失在空气中,付俞盯着那缥缈的烟气看了一会儿,直到馄饨端上桌才又将视线移向自己的碗里。
“你最近脸色都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陈怀远将水放到付俞的桌前,两人就着滚烫的汤汁看了一会儿才拿起筷子,付俞嘟着嘴吹着,闻言也只是摇头。
他很少照镜子也不清楚自己如今的气色到底如何,担心再不回话陈怀远又要盯着他了才开口道:“可能因为最近没睡好,没事的。”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付俞不愿说。
“夜里有蚊子就来问我要蚊香点着,要是热了你柜子里面放了一床凉席,你直接铺上就行。”
陈怀远也不知信没信,看了付俞一眼又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味道其实比城里的好很多,之前他有提议过婶子去城里开店但都被拒绝了。
可能就像他愿意在镇上开间花店一样。
总不过一个愿意。
陈怀远絮絮叨叨的话语在付俞久远的回忆里似乎也曾存在过,靠着那段温暖的往日他挺过了一次次卧病在床的伤痛,也挺过了一次次灰暗无望的日子,最后坐在此处恍如隔世。
付俞嘴角扬起一抹笑朝着陈怀远点头说好,还未等陈怀远再多看一眼,他又埋头吹着那不断散发热气的馄饨。
后续两人再无对话,端着眼前的碗安静地吃着,间或耳边传来店铺老板之间的几句闲谈。
吃完付俞告别陈怀远去了饭馆,这时刘翠花带着肖小莹正在打扫卫生,惹得他惊奇地看了一眼,他很少见刘翠花这么早亦或者说是这么全面地打扫卫生。
夏日本就容易生些蚊虫,但刘翠花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家里哄孩子,付俞便每日大致清理了一下,并不会做得特别细致,这也使得店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苍蝇。
往日李建业休息时总是随手拿着苍蝇拍,一旦被苍蝇落在脸上就让付俞拿过去打,只可惜付俞的动作总不够迅疾,最后总是拍到李建业脸上。
没少被念叨是不是故意的,只最近才眼疾手快了些,打死了好几只总才没惹得李建业再念叨。
“小付快来帮忙,我刚一进来店里居然有只死老鼠!”
刘翠花面露恶心,就连肖小莹也是皱着一张脸拿着抹布擦拭桌面,付俞拿过一条抹布跟着忙活起来,对于老鼠这种生物比起恶心更多的却是平淡的熟悉。
毕竟在以前的生活里,老鼠实在太常见了。
刘翠花似乎这才寻着人吐槽,述说着那只老鼠有多恶心,多脏。
“你是没瞧见啊,上面皮开肉绽的,店里门都是锁得好好的,按说也不可能出现猫,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想着还起了恶寒,可能场面真的很恶心,付俞顺从着说了两句话,将这一话题揭过。
李建业好一会儿才来,见着店里忙碌的几人还有些惊讶,张着嘴哟了一声才继续道:“今儿个咋都这么勤快了!”
刘翠花又不厌其烦地念叨起那只死老鼠,李建业听着皱起了眉,昨晚是他最后离开的,他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会出现老鼠,“行,我去把后厨也打扫一下。”
他行步到后厨将那些堆积在垃圾桶里的剩菜残渣拎出去倒了,将厨具收起,拿起清洁洗剂挥着膀子忙活了起来。
然而这才是开始。
第二天店里又出现了一只死老鼠,毛皮被扒开正扔在门旁的桌角,暗红的死肉因酷热生出了蠕动的蛆虫。
付俞隔着门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推了一把发现门缝打开了一寸宽,正好够人扔进一只老鼠。
拿出钥匙将门打开,那股恶臭成倍扑面而来,付俞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将门大敞着打开来,蛆虫苍蝇仿佛寻得了美满之地,畅快地在裸露的鼠肉上窜来窜去。
可能刘翠花昨天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确实有点恶心。
付俞没多说,怎么可能正好就有人来讨嫌。
他只能下意识想起总跟踪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这是威胁还是试探,他明明想着忍忍算了,只是毫无伤害的视线。
但如今的行为就不一样了,付俞盯着那红白相间的污秽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想来他也应该很喜欢老鼠。
径自处理了老鼠,白天的营业时间一晃而过,临走时李建业喊住了付俞。
“你明天上午直接去我家找我吧,到时再一起来这里和丁响汇合。”
付俞表示可以,挥了挥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月亮挂在头上,朦胧的光铺撒在地面,付俞脑海里还在思考那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扔的,或者说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饭馆开门的时间不算晚但也不算很早,只是白天总有店子开得早不可能这个时间,那只可能是晚上没人的时候。
他在半途找了还开着门的小超市买了个捕鼠夹,在路上晃荡着走了许久才又转身踱步回去,那人还没来,付俞拿着捕鼠夹思忖了一会儿,将其安置到店前水泥地裂开生出了野草丛中,然后在上放了一条红布。
布置安妥后付俞才心情颇好般再度走向那条回家的路,街上的店大多都关上了,路灯自夏日后便被停了使用,只有月光指引着道路。
付俞打开大门就见陈怀远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扇动着,听见声响两人四目相对,付俞瞅见他温和带笑的脸脚步一时半会怎么都迈不开,这场景怎么都像被人堵门口一般。
“还不进来吗?”
终于还是陈怀远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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