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双胞胎,宋乐抚摸着锁骨间的戒指,曲指敲了敲床头边的桌子,片刻后,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身黑衣戴墨镜的保镖出现在门口。宋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声音又甜又软:“大哥哥,我可以借用你的手机给父亲打电话吗?”
保镖本只负责雇主的安全,不负责其他,他冷着脸,视线穿过墨镜审视着病床上的孩子。这孩子分明已经十岁,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个子小小的,只比双胞胎高一两公分,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肉,唯有脸颊两侧带了些婴儿肥,一双眼睛明亮如太阳,相貌精致可爱得像个小精灵。
宋乐期待地看着保镖,不动声色地撸起袖子,展露出胳膊上的伤痕。几秒后,保镖走上前,双手将手机递给宋乐。
他找到联系人,拨出电话。
这个时间,梁文生应该在下班的路上,因此电话很快被接通。
“父亲!”欢快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梁文生心下诧异,一时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孩子是谁。揉了揉眉心,这才记起前两天从孤儿院接回来一个孩子。
他清楚地记得这孩子的生母。
兰婉,兰氏曾经的大小姐,外界眼中美丽温婉的女人,但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傻姑娘。自以为隐瞒了身份接近他,他一开始觉得有意思,后来不知怎的就转变成了好感,与这傻姑娘有过一段感情。当年确实动过将兰婉娶进家门的想法,甚至已经定下了订婚戒指,但不巧梁氏要去国发展,为了家族利益,他只能和国最大华裔家族柏氏联姻,抛弃了已经怀孕的兰婉。
纵使曾经有过愧疚和遗憾,但随着时间流逝,早已消散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兰婉竟然瞒着所有人独自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他也阴差阳错地凭着那枚订婚戒指找到了那个孩子。
不过……那孩子懦弱又胆小,被他家法伺候过后应当畏惧他才是,怎会如此欢快激动地喊他父亲呢?
梁文生心中不解。
“父亲,我好想您。”
软软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猝不及防的,坚硬的心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了,梁文生记得饶是梁准和梁川在受过家法后都不敢亲近他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亲近他。
再开口时,语气也温和了下来:“伤口恢复得如何?”
小孩说:“已经好多啦!”
“父亲,从前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只会学着活下去,可现在我有家了,有父亲和弟弟们,我想学着尊重父亲、疼爱弟弟们,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父亲,我很愚笨,刚来的第一天就违反了家规,对不起……”说到最后,声音开始哽咽。
梁文生放缓语气:“无妨,我会派梁叔去教导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梁叔一并捎过去。”
“那……”小孩认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想吃草莓味棒棒糖,可以吗?”
梁文生轻笑,惹得前面开车的司机惊骇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当然可以。”
天花板上的空调兢兢业业地吹着冷风,窗外的小鸟和蝉在二重奏,只是看一眼树梢上绿油油的叶子,便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燥热来。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额前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岁月在他硬朗的脸上刻下了细纹,但仍然英俊,更显成熟魅力。男人后背挺直,双手搭在膝盖上,声音里带着沉淀过后的稳重:“一、尊重长辈,友爱小辈;二、食不言,寝不语;三……”
这是梁氏家规,男人在重复第二遍。
宋乐盯着窗外的树叶走神,等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说到了第四十七条,他接下去:“四十八、不得衣着暴露。”
微顿,宋乐扭头看向男人,一条接一条说下去。
男人平静的脸上泛起波澜,眼底流露一抹惊讶。
宋乐将剩余的家规一口气重复下来,最后一条家规背完后,宋乐羞赧地低下头,轻声问:“梁爷爷,我背的对吗?”
梁景收敛神色,又恢复成方才的平静,他审视着病床上的小孩,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分明还是同一个孩子,可哪里变了。印象中的孩子怯懦胆小,不敢正眼看人,眼前的孩子明媚、阳光,笑时两边的梨涡可爱又俏皮。
以及……这个孩子异常的聪明。
大少爷梁准已是聪明至极,四岁时听了五遍才背下家规,这个孩子仅仅只听了一遍,便能流畅地背下来。
这孩子的智商要远远高于梁准。
宋乐拿过床头柜上草莓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我问过医生,明天可以出院了。”
停了一停,又问:“有想吃的饭菜吗?”
宋乐含着棒棒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想吃蛋炒饭。”
“好的,大少爷。您休息吧。”
看着梁景离开的背影,宋乐转动着手中的棒棒糖棍子,表情似笑非笑。梁氏一向立长不立幼,梁未眠虽非正妻所生,可到底也是梁文生的亲生儿子,自然是梁氏的继承人之一。原剧情里,梁未眠虽为长子,但不够聪慧,所以梁准一直是被梁文生和管家梁景公开培养的继承人。
这位管家可不是普通的人,他自小便服侍老家主,也就是梁文生的父亲。既能管理好偌大的梁氏,又能为老家主在商业上出谋划策,于老家主而言管家亦师亦友。因此梁文生一向敬重管家,管家也尽职尽责,从不有半分逾越之举。
宋乐暗示要学习家规,目的就是为了与管家接触,效果不错,管家动摇了内心的想法,也许对方现在正在思考是否放弃梁准,培养宋乐呢。
出院的那天是梁景来接的他,据对方说双胞胎在上学,梁文生在公司,并非有意不来。宋乐无所谓他们来不来,他看着窗外景色一路的变化,沿路的树木鲜花繁茂起来时,就代表着车子已经驶入了梁氏的老宅。
梁氏的老宅依山傍湖,空气清新,景色秀美。宫殿似的建筑绵延几公里,高大巍峨,强烈的压迫感侵袭而来。红木大门古板厚重,两扇门上的门环由纯金打造,价值不菲。老宅中的路灯被设计成红灯笼的样式,白天看起来还算喜庆,但试想一下晚上、暗红的灯笼、呼啸而过的风声、远处晃动的树影……
宋乐看了会红灯笼,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心里一颤。
【一家子封建余孽。】
宋乐使劲往下压嘴角,笑意从眼里跑了出来。
他独自用过午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悄悄锁上房门,转身时倏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微微往后仰了仰,视线里出现了一缕熟悉的白发。
此时的他个子才到111的小腹,他需要用力、用力、再用力仰头才能看清111的脸。
“小不点。”
笑声在头顶响起,一双手抓住他的腋下,似乎只是微微一用力,身体忽然就拔高了。
宋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睫毛纤长卷翘,银白眸子里盛着星河,亮晶晶的,闪着细碎的光。视线下移,落在了果冻般浅红色的唇上,软软嫩嫩的,漂亮得让人心颤。
喉咙微动,脸颊慢慢升温,他逃避似地移开视线,随便落在某处,挣扎地晃了晃悬在半空中的双腿,不自然地说:“一哥,放我下来。”
111顺从地将宋乐放在桌上,自己抽出一把椅子,随意反坐在了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对方。
他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他。
111的衬衫有些乱了,这个人散漫自由惯了,不喜欢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在宋乐的视角,甚至能看到更多的风景,但他克制地不去看。
胸腔里,那颗心脏坏掉般狂跳,这具身体没有心脏病,海棠的身体没有,他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可它经常跳啊跳,跳得他心烦意乱。
他动心了,对111,对他的系统。
……
脸颊红得几乎要熟透,偏偏111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轻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一哥,老宅里一共有几个监控?”
111调出所有的监控画面,“三十二个,都在室外。”
宋乐眸光微闪:“三十二个……远远不够。”
他看向111,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一哥,帮我个忙吧。”
梁氏总公司,高层会议室中,一场会议刚刚结束,梁文生捏了捏眉心,拿起桌上倒扣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之际,手机响了一声,打开是一条推送。
【还在怀疑伴侣出轨、家有内贼吗?隐形摄像头,揭露你家中的秘密。】
梁文生关掉手机,抬脚往外走,只走了一步,脚步忽的停住。他坐回去,重新打开手机,看着那条推送上的“隐形摄像头”五个字,眼底沉沉。
老宅里。
宋乐拜托111发了那条消息后就跳下书桌,翻找出一本四年级的数学课本,简单翻了翻,又让111帮他找了几套这个世界的高考真题,简单做了一遍,确定这个世界的题型跟他经历的两个世界有些许不同,不过虽然题型不同,知识却是一样的。宋乐心里有了底,将课本合上。
一旁111调侃他:“四年级的小朋友今晚打算熬夜刷题吗?”
“不。”
宋乐侧头看着111,眼里跃跃欲试,兴奋宣布:“我要跳级!”
“六年级?”
“高三!”
……?
111嘴角抽搐,摸向宋乐的额头,宋乐没躲,还悄悄往前贴上去,小声问:“干嘛?”
111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在想,真的会有正常人喜欢高三吗?”
高三又高三,高三何其多,卷王宋乐一天不卷浑身难受。别的宿主战战兢兢过任务,他的宿主兴高采烈去高考。
禁止doi区,完美的考前复习自习室,以及他111,完美的刷题小助手。
好、好、好。
宋乐被叫下楼吃晚饭时,双胞胎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管家走到角落里站定,微微低着头,削弱了自身的存在感。
“大哥。”梁准乖巧开口。
宋乐冲他一笑,扭头看向梁川。
梁川瘪着嘴,餐桌下,小腿被梁准踢了一脚,不情愿地小声唤道:“大哥。”
宋乐眯眼笑着:“乖弟弟。”
他坐在梁准对面,身旁是梁川,等他开始动筷时,双胞胎才依次开始动筷。餐桌上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即使梁文生不在,他们也不敢说一句话。
梁川夹了一块鱼肉,脸上的恶意不加掩饰,偷偷观察着宋乐的一举一动,内心期盼着对方再次违反家规。他知道宋乐丁点礼仪没学过,这种野蛮人最好一天违反几十次家规,以后都住在医院里,这辈子都不该回来!
快点快点快点!!!梁川内心狂叫,表情也越来越急切,紧紧地盯着宋乐,却见宋乐坐姿笔直,举手投足间优雅至极,仿佛身上流淌着高贵的气息。
比他哥还高贵。
梁川猛地摇头,把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中,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他哥还高贵!但……他偷偷觑了眼斜对面的梁准,又瞟了眼宋乐,跟宋乐比起来,他哥就是个小孩。
正胡思乱想着,角落里的梁景忽然抬眸看向他,他心里一惊,手上一颤,“叮”地一声,瓷勺敲在了碗沿上。
刹那间,本就安静的餐厅变得死寂,众人屏息凝神,几道目光一同落在了他的身上。
梁川脸色煞白,前胸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起来,慌不择路地想开口求梁景不要告诉梁文生,嘴刚张开,一只手忽然攥住了他的膝盖。
他看过去,宋乐小幅度对他摇了摇头。
梁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打算做什么,心里一阵后怕,眼泪簌簌往下掉。
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情绪还没有平稳下来,在房间里担惊受怕,蜷缩在柜子里小声啜泣。
“咚咚咚——”
“弟弟,我进来了。”
梁准走进来,反锁上房门,熟练地走到衣帽间里,拉开衣柜门,扒开层层衣服,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梁川,不解问:“弟弟,你今天是怎么了?”
“呜呜呜……”梁川哭着从臂弯里抬头,和梁准一样的脸上满是泪花,泪眼朦胧,没看到梁准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
“我不知道……哥哥,我该怎么办?梁爷爷肯定会告诉父亲的!”梁川小脸惨白,“我害怕,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梁准无奈地看着他:“哥哥也没办法啊,你这次真是做错了。”
梁川情绪激动起来,哭着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弟弟!”梁准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又想违反家规吗?”
梁川流着泪摇头。
兴许是衣柜里太闷,加之哭出了一身汗,一股淡淡的臭味在梁川的腋下飘了出来,梁准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小川,你一会去父亲书房前先洗个澡。”
“我先回去了,免得梁爷爷告诉父亲你我长时间呆在一起。”
梁川独自在衣柜里蹲了一会,蹲到腿麻了,才慢吞吞走进浴室里洗澡,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敲门,“三少爷,先生请您去书房。”
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梁川哽咽着应了一声,哭哭啼啼地换了身合适的衣服后跟着管家去了书房。
梁氏的书房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几米高的书架上摆满了古今中外的书籍。
梁文生应当是刚回家,还穿着早上走时的西装,他个子高大,长相英俊,因着结婚早的原因,如今的他不过才29岁,正值青年。他身居高位多年,周身气质冷冽成熟,是女人眼中的完美老公,gay眼中的天菜。
除梁氏外,没人知道他骨子里的傲慢和暴力因子。
男人慢条斯理地摘下领带,脱掉西装,绕过书桌,走到一个铁架前。铁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鞭子,男人修长的食指一一滑过,最后停在了一根粗细适中的红色鞭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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