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的位置有一块挺大的淤青,应该是被人踹的,看上去有点严重。
夏序怀摇着气雾剂,示意他把外套脱掉。
“多肉难养,你再浇下去就活不成了。”严月刚从食堂回来,手里提着给她买的晚饭。
“也不见得,”严月语气平淡地说,“他们好像还挺高兴。”
不知怎地,刚刚向晴说的话倏忽出现在脑海里。蒋鹂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想,算了,这早恋还是不谈为好。
“嗯,回去吧。”
“你们竟然动手打女生……”张途话没说完,郁白已经一拳头挥了过去。
“是我先动的手,”郁白忽地开口,“因为他们骂人。”
“疼吗。”夏序怀面无表情地问。
他们说话间,蒋鹂三两步走到曹谦面前,把自己写的纸条抢回来,对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懦弱,你们才是真的垃圾。”
“向老师说得对,我也正是这个想法。”胡老师微微笑着说。
“为了别的女生受伤,郁白,你怎么想的。”夏序怀盯着他红透的后颈,语气意味不
夏序怀伸手擦过淤青边缘的位置,郁白敏感地身形一颤,屏息说:“别摸……”
郁白犹豫着,脱掉外套转过身背对他,把身后的衣服撩起来一点。
夏序怀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在他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头发上停留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严月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柔和,她望着玻璃,仿佛在看上面自己的倒影。良久,她才几不可闻地轻声说:“有啊,可是他不喜欢我。”
夏序怀没有要收拾东西的意思,郁白时不时瞅他一眼,也待在座位上不动。
涂尘忠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然后问:“说!谁先动得手?”
夏序怀是在他们后面进来的,手里还拎着刚从医务室买的药膏药酒。他把这些东西扔到郁白的桌子上,然后就戴上耳机做题,没有一点要搭理旁边人的意思。
“……”蒋鹂眼圈原本有些红,听了向晴这些话,她抽噎一声,“那还是算了吧。”
向晴又问:“你能自己解决好这些事吗?”
夏序怀凝视着面前乖乖闭上眼的人,突然放缓了呼吸。郁白的睫毛很长,正不安地颤动着,白皙的皮肤慢慢变粉了,连着耳朵尖都开始变红。唇色也很淡,仰着头的模样,就像是在……
夏序怀一眼就看见了郁白,还没等他上去拉人,两名体育老师先到了。
事情理所应当地告知了两个班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几十个男生灰头土脸地挤满了办公室,个个垂着头一声不吭。
两个班级敷衍地站在走廊冲对方道歉,然后被自己班主任带回去。
“草!跟他们废什么话?”陈凭沉不住气,一脚踹上离自己最近的人。
郁白彻底没有办法了,他重新把额头压上桌沿,伸手抓了一个糖下来,撕开包装袋吃进嘴里。这糖还是上次他过生日的时候,夏序怀送给他。本来挺大一包,现在就剩了这几颗,他还省着吃呢。
偷偷瞅了半天,郁白终于伸手拉他的衣角。夏序怀微顿,把自己的衣服抽回来,还是一句话没说。
过了几秒,八班的人群里才颤颤举起来一只手。
“老子用的拳头,照样牛逼的很!”
涂尘忠怒不可遏,唾沫横飞地指着他们的鼻子训,背着手来回踱步,简直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好了。
向晴依旧从容不迫,抬起眼看着他:“我班的孩子我最清楚,绝不可能先挑事。所以你们是做了什么,逼得我们班的人先动手打人的?”
严月扭头看她:“你看,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
张途摇头:“不知道,听不见也看不清,诶蒋鹂回来了。”
郁白额头抵着桌面,在桌柜里的书包夹层里翻着什么,找了半天,才摸出几颗话梅糖。他直起身,额头最中间印着一点压出的红,但郁白无知无觉,只是把那几颗糖慢慢放在夏序怀的桌上。
郁白摸摸脸,那里被八班的一个男生打得青了一块,还挺显眼。
“不是!”郁白话没讲完,就被蒋鹂打断。
向晴得到消息先察看自己班学生的受伤情况,每个人都仔细看过且发现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后,才慢慢松一口气,然后气定神闲地站着,等涂尘忠训完。
严月连忙拉着蒋鹂往旁边退,顺便叫班里的女生离远点,让她们赶快去找老师。
郁白一听,连忙把随手放进书包里的药拿出来放到桌上。夏序怀将药扔给他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细看,直接放起来了。
涂尘忠把水杯重重搁在桌上,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重新聚在胸中:“一个人,要是骨子里坏了,那这个人就完了!是谁推的蒋鹂?给我站出来!”
这次也一样,夏序怀把糖推回去,甚至没看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吃。”
蒋鹂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想矫情,干脆直接换了个话题,笑着问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郁白直觉他生气了,可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蒋鹂点头:“我没事的,晴姐,我过两天就好了。”
火烧云布满半边天际,傍晚的风袭来,在夏日里终于带上一丝清凉,不再是惹人烦躁的热浪。
“其实我和曹谦上学期就认识了,”静了会儿,蒋鹂突然开口说,“当时和八班发生冲突的时候他都不在,我事后还问过他怎么看这些事,他说他也觉得自己班的人有时候说话太难听,还安慰我,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下一瞬,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夏序怀收回手,说:“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也没那么难说出来了。蒋鹂一句句把事情讲明白,等她说完,胡老师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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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背靠护墙,透过窗玻璃能清楚地看见班里的人在做什么。
涂尘忠缓一口气,接着说:“还有你们,两个班所有人都给我写检讨,每人一千字!然后互相道歉,以后体育课分开上,八班周一上,二十班周五上!另外,早恋问题,由你们各自的班主任处理,都回去上课,赶紧走。”
胡老师面色稍缓,转头看向向晴。
严月看她一眼,偷偷拍拍她的背。
罗木立马抬头,回答:“是他们班先动得手。”
说完,他挥手赶人,连带着向晴和胡老师也被赶出去。
郁白感觉自己脸颊怪怪的,他睁开眼,忍住没碰上了药的地方,回答:“身上还有一点。”
“当然,”向晴坦荡地说,“打人是不对的,所以我们班该道歉道歉,该写检讨就写检讨,决不推卸逃避。”
等蒋鹂走远了,向晴才抬头看了眼四楼的位置,然后颇为嫌弃地说了句:“真是什么猪都敢来拱我班的菜。”
“药呢?”夏序怀听他说疼,语气不可控制地软下来。
当班里人还在激烈地讨论这场“战争”时,郁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那就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涂尘忠端着水杯,盯着二十班的人看。
“开学第二天,你们就给我整出这种事!还打架,都想不想学了?一个个的,管不住你们了是吧?瞅瞅你们自己的德行,哪有个学生样?尤其是八班,还是精英班,就是这么学习的是吧?”
“晴姐和蒋鹂说什么呢?”陈凭眯着眼望向窗外,试图读懂唇语。
“谢谢。”蒋鹂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了过来,慢慢吃着。
夏序怀放下笔,终于转过身来看他,目光定在某一处。
到了班级门口,向晴叫住蒋鹂,领她去教学楼之间的树底下站着。
哨声一声接着一声,两个体育老师好不容易分开他们,累得一头一身的汗。
向晴轻叹口气,说:“你们这个年纪会有喜欢的人很正常,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上一个更好的男孩子,最起码不是曹谦那样的。像夏序怀和郁白,我就不说什么了。就是陈凭,都比曹谦要靠谱。”
“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严月问。
“也算不上喜欢吧,但确实有好感,”蒋鹂拨弄着手里的塑料袋,“只是为了我这件事,让班里那么多人受了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郁白揪着书包带,小声问他:“你不走吗?”
就这样下了晚自习,教室里的人渐渐都走光了,整个教学楼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坐在后面的夏序怀和郁白。
郁白听话地闭上眼,感到托着自己下巴的手微动了下,拇指轻轻蹭过嘴角。
八班班主任胡老师也是一脸怒意,站在一旁双手环胸,没有说话。
蒋鹂站在走廊上,仰头看着外面澄澈的天,然后伸手拿了护墙上放置的水壶,给手边的一株多肉浇水。
人群里,不知是谁抬手推了她一下,蒋鹂没注意差点摔倒,还是严月动作快接住了她。
夏序怀拿起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拔掉盖子摇了摇,他一手握住郁白的下巴,一手对准他脸颊伤处,嗓音低沉地说:“闭眼。”
“你们是没看见我上午那一脚,直接把对方踹成个猪头!”
“我早就想和他们打一架了,揍不死他们的。”
“但是,”向晴直视胡老师,继续说,“我们还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该是哪个同学犯得错,都要一一算清楚,不好包庇袒护。”
郁白只好低头,脑子里想乱七八糟的,想不出解决办法。
罗木躲躲闪闪地闭了嘴,没了刚才的底气十足。
“向老师,不管怎样,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胡老师说。
疼倒是也没有太疼,郁白这样想,但开口说的话却是:“疼。”
蒋鹂一愣,紧接着就看见班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出来,嘴里还插科打诨不停。
郁白等人都低着头,没人站出来说话。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关于女生的私事,由别人说出来,怕是会叫蒋鹂觉得难堪丢人。
有鸟落在她们身后的树上啼叫,枝杈随着它的蹦跳抖动着,落下一片绿叶,飘飘荡荡地挂在底下的花瓣上。
蒋鹂的眼睛还有一点红,进班时陈凭关心地问了句:“鹂姐,你没事吧?”
从回到教室后,一直到现在,夏序怀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郁白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能不尴不尬地故意和他没话找话,可夏序怀每次都极潦草地回应一两个字。
“只是因为这个?”涂尘忠问。
陈凭摸摸脑袋,咋感觉蒋鹂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呢?
“他们为什么动手推你?”涂尘忠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是八班的男生先动手推一个女生。
默了几分钟,夏序怀一直在转手里的笔,嘴唇抿得很紧。郁白忽然福至心灵,他觉得夏序怀是在等他先说话。
“一群弱鸡,没有一丢丢杀伤力。”
涂尘忠听了点点头:“这样才对,我们学校不能只看学生成绩,还要注重素质教育!”
两个班积攒了许久的怨气,场面堪称激烈混乱,不少人翻滚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一拳拳揍得毫不留情。
蒋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教室最后排,戴着白色耳机的男生正在心无旁骛地执笔学习,他眉头轻轻皱着,似乎正为面前的题烦恼,就连下颌都是略微紧绷的。
郁白许久没等来动静,倒是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徐徐靠近,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动了一下。
远远地,夏序怀和韩青走过来,看见打成一团的两个班,神情徒然变得严肃凝重,连忙跑过去。
“那你也没我厉害,我360单腿旋风踢,让他们跪地求饶!”
“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来学校一趟,现在就去!”
但蒋鹂也站在其中没有说话,她攥着双手,嘴唇抿紧了,好像还恍惚着。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蒋鹂闭闭眼,站出来说:“是因为他们动手推我。”
郁白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如果说这算得上是“哄”的话。他闷闷不乐地咬糖球,脸颊微鼓,不小心碰到青了一块的皮肤,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