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很好,”她幽幽地说“至少你不用为她的死伤心。”
待她走远,方紫安才卸下夸张的表情,浅笑着对狄昊天眨眼“这么浪漫的花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她果然被逗得很开心,多亏有我的配合!”
仍不解恨,再踢他一脚,正中他的膝盖!
完全不知所云的林伊慕只好再次回头,找那个真正带有钱包的人。
“那她去哪里了?”她半梦半醒,拉着他的衣袖,缠着他给她答案。
林伊慕嘟起嘴,抓过冷饮猛灌到肚子里,扭过头去半晌不理他。
“喂,狄昊天,狄”懒洋洋的话语戛然而止,停顿数秒忽然变成焦急的呐喊“狄昊天!狄昊天”
在她的食指探进套内的那一瞬,狄昊天把草尾巴猛然一抽,于是整根草绳紧绷,她的指头被拴得牢牢的,想溜也溜不掉了。
从未追过女人的他,还不太明白怎样才能掳获女人的心,大概先要给她温暖吧。
他突如其来地握住她柔弱的手“这么聪明的你,应该不会犯这种逻辑错误。”他的声音充满魔性。
“嗯好吧。”林伊慕举起餐具,认真地看着狄昊天“说定了,你要帮我吃它哟。”
爱?
刚决定跟他绝交的林伊慕受不住好奇的诱惑,终于转过身子打量那根草绳。
那天在街头,他浅吻了她之后,整个晚上她难以入眠,看着隔壁阳台发射出的灯光,她猜测他会不会忽然敲房间的门,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数着羊,心怦怦的跳着。
“那你叫个兄弟陪我去也可以啊。”她避开他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什么?”指尖忍不住碰了碰。
“她跟我们一起去,”觉察到她肩膀的肌肤一僵,他补充道:“不介意吧?”
那与其说是绳子,不如说是绳编的小套子,张着鲤鱼般的小嘴,还有一条长长的草尾巴。
“是我。”身后传来笑声。
他打开抽屉,不自觉地摩挲着里边的一个相框,嘴角轻扬,那相框原本装了他骑马夺冠时的照片——他最喜爱的一张照片,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她的身影。
但也总比此刻好呀,她如同被抛弃在孤岛上,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又犹如置身于孤星,宇宙的风肆意从身边经过。
“紫安,你先到房里去等我。”
那个傻瓜性子这样烈,在他眼皮底下都敢一再逃跑,自己若飞到大洋彼岸,她还不更加胆大妄为?可手下那帮守卫却不是善男信女,而且一味忠于自己,若发现她有逃走的心思,定会不择手段加以阻挡,到时候就不是发一两场斑烧那么简单了,他曾见过手下处理逃犯的方式——数十枚子弹射入心脏,尸体的背部不剩一处完整的肌肉。
“妈妈,不要哭,我不再偷钱了,再也不敢了”怀中的人儿滴落着泪水,似乎想起了某些回忆,絮絮地梦呓“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你不要哭,医生说的,你的病不能哭我跪在这里妈妈,求你用扫帚打我吧,衣架也可以不要哭”
匆忙地回敬对方一眼,她转身逃入房内——二十多年来头一朝,从容自若的神情荡然无存,胆怯到想逃。
她环顾四周,努力辨认拥挤街道上每一张脸,雪白的阳光刺得她的眼睛红肿流泪,但还是找不到他。
“狄昊天,狄昊天。”她像一个孩子手足无措,只是不断胆战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听到。可是这闹烘烘的街头,他听得到吗?
一下私人飞机,她就知道自己又弄错了,原本听到他要带她出远门,以为可以乘机溜逃,于是兴高采烈地答应,但是这个鬼地方,到底属于哪个洲,她都搞不清楚!是西亚?北非?还是南美?街头上行走着各式各样的人,有白人、黑人、黄种人,也有不说中国话的黄种人,建筑有的古典,有的前卫,他们的语言她听不懂,她比划的手势他们也不明白,仿佛被扔到了外星球,叫她怎么逃?
他并不计较,自顾梭巡一圈“咦”的一声,忽然从某处抽来一根怪模怪样的草绳,晃到她眼前。
今天才日暮时分,他就回来了,为何这样早?
“要不要到处逛逛?”那个可恶的男人仿佛在嘲笑她的挫败,戏弄地问。
呵,他回来了!
狄昊天凝住眉,心不知为何忽然一酸,手臂不由得收了收,将哭泣的她环得更紧。
“她在酒店里闷坏了,难得开心一次。”狄
“不,我吃海蚌会过敏。”林伊慕摆摆手,从小不相信童话的她,不会有那种愚蠢的希望。
“我现在没空陪你上街。”他一口回绝。
“唔。”她目不暇给,只点点头,算是回答。
但她明显比林伊慕懂得交际,立刻发出友好的笑容对她点头“是林小姐吧?我是昊天的朋友,方紫安。”
“你妈妈呢?她一定很疼你吧?”她缩着身子,偎着他。
“真的?”她立刻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她不知道他来这个国家是做什么的,但可以猜到是危险的事,心中不由得暗暗替他担心担心?刚开始有这种念头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人质居然为劫匪担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我对她没有多少印象。”他奇怪自己居然跟她讨论这些。
餐具上的银光一闪,蚌壳翻开,桌面上一片惊呼。“哇!你真的这么好运!”方紫安几乎要把头伸过长桌,快碰翻桌上的花瓶。
是的,他要让她爱上他,他可以不爱她,但她必须爱上他——人对枪可以无情,但枪必须听人的话,让使用者得心应手。
“相当于戒指。”他解说“乡下的男孩子向女孩子求婚的时候,就编一个这种套子,骗女孩把手伸进去,然后一扯——套牢了,女孩从此也跑不掉了,你说,是不是相当于戒指?”
他不见了!
有一点点想见他,但却更加害怕见到他。
“是。”简单的一个字却有不容反对的魄力。
“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那么惊慌,嗯?”狄昊天感到胸中闪着火花的星芒,声音低嘎至嘶哑。
“傻瓜。”他笑,抚摸她的长发。
隔了好久——
“当然要了!”虽然被阳光晒得昏头,但仍不服输,赌气也好,硬要撑下去。
于是十多分钟后,林伊慕穿上狄昊天命人送来的凉爽麻质裙,坐到酒店一楼的餐厅,她的对面坐着紫安。
“你找我有事?”玄色的身子挤进门缝,猜不透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喔,”她的情绪倒平复很快,波澜不兴“大概是梦见十五岁那年的事,那时妈妈病了,我没钱交住院费,所以扒了两个钱包,呵——”一声轻笑“后来在洗衣板上跪到半夜,洗衣板,你知道是什么吗?林浩宇的情妇居然还用洗衣板搓洗衣服,真是天大的笑话!这就是女人失宠后的悲哀!”
狄昊天打发了扛行李和扛枪的手下,牵起她的手往酒店的反方向行走,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市集。
刚要关上的门被一只手抵只手抵住。
他搂住她的腰,俯下身子,就在这繁闹的街头轻轻吻她。
“那”狄昊天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我套住你了,该怎么说?”
“什么逻辑错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左挣右扎,她企图摆脱他的铁箍。
林伊慕自己也呆了,嘴形撑得像歌剧女演员,她望着蚌内的珍珠——是颗黑珍珠!
“呃我”林伊慕的脑子匆匆遍寻理由“我想出去走走,在这酒店待烦了。”
秋季的雨又下了,打在窗棂上,如一盘散珠,淅淅沥沥的声音包裹着这两个只是依偎却不再言语的人。
“你渴不渴?”身旁的他成了男佣,手里提着一大堆她选中的东西,还不忘关心她会不会口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留下林伊慕,也许她如同一把自己从未用过的新型手枪,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因为新鲜。
闪烁的眸子一惊,骤然抬起,那一抹慌乱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笑意。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过来,午夜两点,那束灯光终于熄灭,整个世界归于黑暗。
“狄昊天,你到哪里去了?不要躲我,快出来!”她任由眼泪滑下,喃喃自语。
“我没骗你,的确是闷了,想出去走走。”她轻声说。
他没有回答,是呵,他从未伤心过,周围的环境不允许他伤心,但——空着的心,更难受。
林伊慕发现,她竟然希望他来敲她的房间,这种不知羞耻的想法让她更是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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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昊天哥,你要带她一起去?”王永荣刚吞下的咖啡差点一口全数吐到地上,没料到素来沉着冷静的大哥居然会做出如此劲爆的决定。
“是吗?”她并不吃惊,淡淡答道:“我肯定又讲梦话了吧?讲了些什么?”
她一愣,呆呆地咬住舌头。
何况他的仇家千竹会一向善于声东击西,明里说要跟到交易地点找他的麻烦,谁知道会不会趁他离开时偷袭黑街!
林伊慕笑了,她开始觉得方紫安不是那么讨厌的人,即使她真是狄昊天的情人,自己也不会太憎恶她。
“我以为你不见啦。”她忽然感到一阵委屈,低下头埋进他的胸膛。
他伸出指腹,抚了抚她紧张的唇,红润的唇瓣在温暖的触碰下微微颤抖,阳光洒在上面更显晶莹,狄昊天的嘴骤然渴了。
“戒指!”真叫人目瞪口呆!这个国家的戒指也太滑稽了吧?
薄而软的四片唇触碰在一起,没有深入,只是像蝴蝶落在花间,轻盈地-着翅,一下就飞开了,但两双眼睛却紧紧地闭着,放纵心灵体会这温情的一刻。
身后突然一凉,她发现自己紧贴着瓷般的墙,而他充当另一堵墙,将她逼得无处可逃。
“胡说八道!”林伊慕简直想跳起来打他,然而却被他圈得死死的。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现在,我要先去洗手间洗净它!”林伊慕兴高采烈地拿着珍珠“可以打条链子,把它镶上去,这可是永久的纪念喔。”说完,便飞也似的往餐厅一侧走去。
“你在叫妈妈,叫她打你,你说你再也不偷钱了为什么偷?”
林伊慕不知他要搞什么花样,但足以杀死一只猫的好奇心仍在作祟,不由得伸出食指探进套子里。
“可是这次交易很重要,对方一再强调地点要保密,国际刑警那边也就罢了,何况还有千竹会的人盯着,上次惹毛了他们,放话说要给黑街一点颜色看看,昊天哥你不怕林小姐有危险?”王永荣自知无力反对狄昊天的决定,只好用“危险”这个词来打动他。
“我们去的地方她无处可逃。”扬起的唇纹更深了,看不出是笑意还是胜算的自得。
“你是我的囚犯,怎么可以一个人出去逛街?”
“对一个发烧的人来说,不算太久。”他将她轻轻放在枕上,注视她散漫的眸,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但最后还是说了“你刚才作恶梦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温暖的大掌摩挲着她的面颊,让她清醒。
“我当然不是。”狄昊天失笑,他是男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妈妈,这个傻小孩,错得也太离谱了吧!
两天后,林伊慕便跟随狄昊天离开了枫旋街,来到另一个国家。
少了它,用刀子也照样能砍出一条活路。
林伊慕很想多瞪他几眼,但很快目光便被市集上花花绿绿的新鲜玩意所吸引,顾不得与他斗气,左转转、右看看,拿起一枚细小精致的手工艺品在阳光的直射下赞叹。
“我这几天没来看你,是因为走不开,等事情一办完,我就陪你到处玩玩。”他凝视她闪烁慌乱的眸子,轻轻拈起一绺她垂在额前的乱发,替她塞到耳后,归拢整理“紫安,她只是一个朋友。”
她像是已摆脱恶梦,无力地靠着他,低低问:“我睡多久了?”
桌上的第二道菜是海蚌,方紫安一边撬着蚌壳,一边笑道:“记得从前看过一部捷克电影,改编自安徒生童话中海的女儿,整部电影拍得不怎么样,有处细节却让我记忆犹新,小人鱼陪王子用餐,每撬开一个海蚌,蚌内就有一粒珍珠,那是海族们不动声色地送她的礼物,以后每次吃海蚌,都希望自己也能像人鱼公主一样,能撬到珍珠,可惜从没有过这种好运,今天希望能够”海蚌的壳这时开了,方紫安失望地叹了口气“唔我看我是在作梦,这辈子都别想碰到那种好事了!”
听说让女人爱上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占有她们,一般来说,女人很难忘记在床上表现突出的男人,但这次,他却不愿走这样的捷径,他发现这个女人深邃多变的心更让他着迷,得到她的身子之前,他要先得到她的心,就像吃鸡蛋时,他喜欢先吃蛋黄一样。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送你。”他大方地挥挥手。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引得她尖声惊叫。
刚才还在身后,忽然之间就不见了!
“狄昊”脱口的呼唤忽然止住,她尴尬地睁大眼睛。
抑不住激动的林伊慕猛然拉开房门,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睡衣便冲出去。
“昊天哥,你就不怕她乘机逃走?”王永荣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是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但这回,他的温度让她感到燥热难安。
“叽哩呱啦咯叽——”小贩比手划脚,引诱她再掏一次钱包。
“狄昊天!”她愤怒地回头,抓起摊贩上的一只棒状的东西,朝他使劲打去“你到哪里去了?你吓我!你居然敢吓我!”
一声惊叫,怀中的人儿醒了,睁大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像迷路的小孩。
林伊慕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难堪,甚至在她初到父亲家中,被大妈和几个异母兄妹打量时,也没感到如此难堪,她穿着苹果图案的睡衣,头发带着起床后的篷乱,像个无知小孩,手脚不知该怎么放,而对方,同样是狄昊天认识的女人,却衣着光鲜,扬着明亮的唇彩大方微笑,还未开口,就已经被比下去了,虽然林伊慕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和她比。
走廊上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正亲热地挽着他的手,低声说笑着,眼前的女人属于明艳类型,看到林伊慕时也微微愣怔。
“还不承认?”他俯下身贴住她的腮,语音轻得像一缕风“该不是吃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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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林伊慕点点头,笑逐颜开“还满有趣的嘛。”
无可否认,那个生病的夜晚环抱自己的他,暂时填补了多年以来心间的空洞,那股温暖,那个倾听她心事、抚慰她恶梦的人,无意中成了她的依靠,虽然这个依靠很危险。
“等一等!”狄昊天唤道。
已经第三天了,正在房中为自己心境迷惑的林伊慕,这时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许久未曾有过的失落涌上心头,就像妈妈去世的那一年,就像小时候她在商店里流连一只布娃娃与妈妈走散时,她曾有过的茫然。
“来,把你的手指头伸过来,塞进这里。”狄昊天指了指那用草织成的鲤鱼嘴。
这把新型手枪他并不打算马上启用,在不熟悉它的性能之前,他宁可好好观察,慢慢玩味。
“啊!”她想抽手已经来不及了。
一连几日,狄昊天似乎都很忙,住在隔壁房间的林伊慕,总是到很晚才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但隔天清早又出去了,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要走!不要走!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危险?他怎会不知道,只是把林伊慕单独留在黑街更危险。
她听到她对他的“女朋友”说。
“嘴硬的小孩!”狄昊天笑,揽过她的肩“一起出去吃晚饭。”
方紫安乖巧地答应,踱入他的房中。
唯一可以推理的是,这个地方天气湿润炎热,已经十月却仍似夏天,应该是热带国家。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他的笑意更浓了。
“许了什么愿啊?”她睁开眼睛后,狄昊天问。
“我哪有逃避?”被他一语击中心事,她脸颊瞬间绯红。
“啊?”
“之前你叫住我,应该不是想去逛街吧?”他低语“为什么临时改变对我说的话?为什么要逃避?”
“我不是让你陪我!”她几乎叫起来,反驳他的曲解“我一个人出去就好了,带份酒店的宣传小册子,计程车司机会送我回来的。”
他的掌心轻轻抚着她的背,像是要冲淡她的怒气。
总而言之,他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才能安心,就像古代的死士往往把藏宝图刺在自己的皮肤上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林伊慕再次大怒“抓犯人的工具?”
“不是,”狄昊天失笑,凑近她神秘地说:“是戒指。”
“那方小姐”
“烧退了,觉得好点了没有?”他伸手探探她汗淋淋的额。
“妈妈呢?”她似在询问狄昊天,也似在自言自语。
狄昊天哈哈大笑,递过一瓶冷饮“你不是说口渴吗?我去买水了,很少看到你惊惶失措的表情,这次是为什么啊?”
“知道这是什么?很稀奇的玩意喔。”他逗她。
“妈妈”她懵懂地呆望着狄昊天“你不是。”
“试一个吧,我帮你吃它,说不定你运气好呢?”狄昊天也童心大发,怂恿着,把一个硕大的海蚌推到林伊慕面前。
“对了,伊慕,你也来撬一个吧,”方紫安忽然提议“说不定你运气好能撬到珍珠!”
“看来你真是好运,小美鱼人。”唯有狄昊天保持笑容“快许愿!撬到珍珠的人许愿会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