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影化成灰她也能认出。
脸无意中朝着的窗外,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是昊天!她的昊天!
穷人家出来卖花的女孩,没那么多讲究。
昊天!只有她的昊天才明白她的心思。
身后,她的裙摆在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像伤心的泪湖。
林伊慕一愣,没错,她喝的的确是没掺酒精的汽水,这是惯例,通常准新人因为要敬的人太多,为了防止醉倒出洋相,都会“以水代酒”而客人们也心知肚明,通常不会点破,但眼前这个王嘉莹显然来者不善,要当众让她出丑。
林伊慕吐出一口气,不愿跟他争论。
众人皆尴尬地笑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都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进去吧,他们等着我俩切蛋糕呢。”楚文俊温和地笑笑,拉起她的手,不忘柔柔地叮嘱“下回胸闷的时候记得要站起来,不要蹲着哭。”
“这些人就是利用你们的同情心骗钱。”楚文俊滔滔不绝“你以为她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妈妈躺在病床上,要她独自出来讨生活吗?说不定她的父母就躲在附近,乐呵呵地等着数钱呢!这种案例多了,譬如你在街上常看到的那些乞讨的残障儿童根本就不是先天残疾,他们是被人口贩子拐来挑断脚筋,或刺瞎眼睛整成畸形儿,专门沿街骗取社会同情,你们一发善心给了大把钞票,孰不知这些钞票根本就落入那些人口贩子的手中,这些小孩子一毛钱也拿不到,还会继续被逼行骗,落入更悲惨的命运,所以不要理睬是最好的办法!”
“你在这里做什么?”楚文俊精明地打量她,仿佛猜到了什么。
“林小姐,我再帮您补个腮红如何?”一旁的化妆师愁眉苦脸地劝道。
他来看她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留下她?
发表的并非对准新人美好未来的祝愿,而是两大家族强大势力的联合。
“文俊?!”林伊慕低低地唤,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
“你干么推她?”林伊慕瞪了楚文俊一眼,扶起女孩“来,姊姊买你一朵花,不要哭了。”掏出钱包塞给女孩一张钞票。
那个男人身材魁梧,穿着玄色的衣服。
订婚典礼通常是什么样?
话音未落,周围便传来一片嗡嗡声,不知什么时候客人们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水漾般环环相连,敬业的记者马上举起脖子上的相机,拍下这精彩的一幕,闪光灯如同夜河中的星星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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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师顿时变得比林伊慕还面无血色,难道她响当当的“变脸”招牌即将毁于一旦?
“我屋子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她指指自己的胸口“缺乏锻炼,所以一直有胸闷的怪毛病。”
林伊慕不觉得奇怪,这段时间由于订婚典礼迫近,送礼的人愈来愈多,大部份是林、楚两家的亲朋好友,也有一些求助于这两家企业的小鲍司经理。
“她那么小就出来卖花,满可怜的。”
林伊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边任他牵着,一边忍不住回头,默默寻找那个人的踪影。
直到晚上,她由于无聊便打开那个礼盒,才发现自己延迟了怎样激动的时刻。
她把脸转到一边,方便化妆师补第五次妆。
“嗳——”王嘉莹摇摇头,举起一根指头挡住她手中的杯子“要喝就喝真的,不要拿没掺酒精的汽水骗人喔!”
只是一朵花而已,何必发出如此长篇大论?这就是世人对待不幸儿童该有的态度吗?只因为被骗走了一点点钱,就由人口贩子的身上转而迁怒于这些无辜的孩子,面对这样的社会问题不去解决,只是采取不予理睬的逃避态度,一般市井小民自顾不暇,有这种想法也就罢了,眼前的男人可是楚文俊耶!是最最优秀的检察官,是未来的议员,他也好意思这样想?
然而她始终没有找到。
为了标榜自己是“看不见的顶层”时下一般不流行对外公开订婚典礼的时间,以免记者和无关人士善意的“骚扰”整个夜宴走的是轻松温馨的家庭路线,至多隔天再打电话给相熟报社的老总,让他帮忙发一条订婚事,算是得到社会的承认,也满足了市民们对于豪门婚姻的好奇。
过去在学校里,在各种社交场合,异样的目光她不是没有领教过,她也知道随着跟楚文俊的婚事逼近,异样的目光会变得更复杂。
“其实我好想看看被霜染红的枫叶喔,你说过,只要我留在黑街就可以看到,对不对?”
惊异的发现令她睁大眼睛——那个女孩此刻已经展露欢愉的笑脸,蹦蹦跳跳晃着手里的玫瑰花,因为有一个男人像是正在掏钱要买下它们。
一向沉着的楚文俊见她这样的闹法,不由得微微锁起了眉。
“啊——”她忽然跳起来,撞翻了化妆师手中的胭脂盒子,疯了般的冲到窗边。
黄昏的时候,女佣送来一个礼品盒,说是早上就搁在信箱里的,没有送礼人的贺卡。
“伊慕,你不该给她钱。”楚文俊皱着眉。
昊天!她跑至酒店的花园中,心中焦急地呐喊,她不能喊出声,因为附近都有楚文俊的人,她这一喊叫很可能会喊掉狄昊天的性命。
林伊慕不禁想到黑街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整洁、快乐,丝毫没有孤儿的阴影,更不用在深秋时节穿得如此单薄沿街叫卖。
“不是吗?”王嘉莹凑近楚文俊,柔指挑逗似的在他的领带四周画着圈“那天晚上,你难道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文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世,有时候宽容一点对你并无损失。”林伊慕忍不住反驳一句,不再说话。
“谢谢。”林伊慕礼貌地拿酒与她碰了碰,递到嘴边。
叶子上没有他的气息,却有那天窗外飘进的味道,足以勾起她的回忆。
他们能够如此幸运,是因为有昊天啊。
这位国际级化妆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平时浅浅几笔就能勾勒出美人的她,在今天楚、林两大家族联姻的关键时刻,却功力失常!眼前的林小姐虽然十足的美人胚子,但任她怎么努力动笔,准新娘却仍然面色枯黄、容貌憔悴,两个眼圈黑如猫熊,她左敷、右补,眼影、腮红、唇彩统统派上场,但仍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想想当初,面对他的孤儿院她还嘲笑过他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但现在想想,虽然他无法挽救芸芸众生,但即使只救一个,也比不予理睬的好。
雨落梨花般,林伊慕将红色的枫叶撒至满床,今夜,她将睡在这片耀眼的色泽上,回想那个夜晚,她跟他的情缠。
她似乎跟楚文俊十分要好,是律政署里的一名秘书,名唤王嘉莹。
“搁下吧。”她并没有马上拆开。
但楚、林两家这次做得却比较稀奇,居然挑了英皇大酒店当礼堂,请来不下一百间报社、杂志社的记者们,犹如什么发表会!
天!这就是她以后要过的生活吗?要在这样没完没了的谎言中生存?
此时站在自助餐桌旁的一个女孩,就用利剑般的目光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穿透。
这一整天,由于无意中见到他,林伊慕都心神不宁。
女孩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穷追猛赶的功夫,硬是缠了上来黏着他,非要这位金主掏钱不可。
如同昨日,她枕着霜染的芬芳,蓄着多日的眼泪倾流而下。
王嘉莹握着酒杯,已带有几分醉意,待到切完蛋糕,各方人士向准新人致贺词的时候,她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把酒杯举向林伊慕。
“你醉了!”楚文俊终于按捺不住,显露一丝怒意。
不用猜,她便知道这是谁派人送来的。
“醉?哈!”王嘉莹笑起来“我倒希望自己真的醉了,那就可以忘记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要结婚的话
昊天,如果你在,快点出来,不要躲我不要,我想你,真的好想你她在心里唤着,先是捂住胸口,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微微隐泣。
大概会由男方选定一处豪宅,请来亲朋好友、社会名流,喝两杯鸡尾酒,切个十几二十层的蛋糕,在众人的掌声中准新人走上台子,颔首接收四方涌来的道贺,然后完毕。
枫叶——整盒被霜染红的新鲜枫叶映入她的眼。
林伊慕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那跟夜色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虽然只是在窗外闪现了一刹那,她却能准确清晰地辨认出来。
“林小姐,你”看着才拆封的粉底瞬间沦为泥土,一向认为化妆品也有生命的化妆师心痛得目瞪口呆。
她以为是昊天,那时在南美洲的街头,他不也是这样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吗?然而笑容在她脸上凝结,那只手不是属于他的,没有他的温度,那只手是这样冰冷,属于那个闪着冷冷灰眸的人。
是风?是树影?是月光?还是她眼花?
步入大厅的时候,林伊慕虽然也听到了捧场似的掌声,但一些窃窃私语把她围绕得水泄不通,她没有直接听见,可是从人们的笑意中,从那些嘴唇的蠕动中,她可以猜得出又有一大堆闲言碎语要升温了。
是他!是他!
林伊慕睁着就快滴下泪来的眼睛,在树丛前四顾张望,慌乱地回旋着自己的身子。
“啧啧,”王嘉莹冷笑“还没进教堂呢,就心疼成这样!这个老婆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呢!”
他炽热的肌肤、深切的长吻、赤o的拥抱一切回忆的印象在这秋浓的夜里逐渐清晰。
她要看枫叶,只是一种留下的借口罢了。
一举两得,真是她的心愿吗?
林伊慕没有说话,任凭别人怎么摆弄她都没意见,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无论别人给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次楚文俊可没有这么客气了,毫不费力地一推,女孩跌坐在地上,也许是跌痛了,也许是费了半天劲仍徒劳无功,她大哭起来。
他就在附近?一直都在吗?还是碰巧经过?如果一直都在,有没有看到她跟她的未婚夫为何没能早点看到他?
伊慕看着照后镜中他愈来愈小的身影,眼里不由得蓄满泪水,但碍于有楚文俊在身旁遂不敢流露。
王嘉莹并不管那锁着的眉头,依然借着醉意滔滔不绝“你说这个女人是毒枭的情妇,你娶她只是迫不得已”
她知道那个女孩,略微听说过。
她侧过头去,透过照后镜寻找那个被车子抛得老远的女孩。
这个傻瓜!他知不知道她想看的枫叶,是要他陪伴着她欣赏,没有了他,再红再美的枫叶也会变得无趣。
那目光不似一般旁观者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那目光里充满了嫉妒与憎恨。
“林小姐,你去哪里?”身后的化妆师一向很讨厌在未完成之前“作品”就擅自匆匆跑掉,可偏偏这位林小姐身手太俐落,虽然穿着宽篷的裙子,却仍然窜得那么快“嗖”的一声,就溜得不见人影,仿佛一道粉色的烟。
林伊慕穿着粉白的礼服,坐在化妆间里,等待签定自己的下半辈子。
如果换作是狄昊天,他绝不会这样做,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打抱不平。
她觉得胸口一阵闷痛,所有的血脉似堵塞凝结般,让她无法呼吸。
“王小姐一喝了酒就喜欢说笑话。”楚文俊转身对着一群律政署的同事打趣。
“伊慕酒量小,我替她喝吧。”一旁的楚文俊马上过来解围,毕竟女人是他惹来的,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闹什么笑话。
“走开!”楚文俊已经极不耐烦了,干脆不再逗留,拖着她的手朝车子走去。
那个赖在他怀里的她,曾经这样许愿。
“怎么了,慕?”忽然一只手搁在她的肩上。
车子拐过街角,他终于不见。
“跟我干一杯,未来的楚太太。”她说。
如今愿望实现了,他既让她看到了枫叶,又让她回了家。
女孩不哭了,但仍抽着鼻子捧着钞票满脸委屈。
“昊”林伊慕惊喜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