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云……死…了…”
出乎意料的,那里面的人并不少,来来去去的多是一个人,看上去好像都蛮正常的。陆长昀想,会有多少人在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崩溃呢。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低头看自己写的病历,陆长昀没认真看,上面不是对他说的事情的记录,而都是凌乱而潦草的三个字,一字一字地写着他的名字,直到刻进纸面。
小区比较老,门还是红棕色的,血一般暗沉的颜色。他去口袋里翻钥匙,娴熟地插进门锁,门吱呀一声向内开启,暗的,没有一丝光。
而林清晏似乎是不依不饶,固执地捧着蛋糕追着陆长昀,眼巴巴看着他,直到陆长昀忍无可忍。
迎面而来的却是温馨又热烈的红。
阳光从窗户中洒落,而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桌子后面,婆娑的树影落在桌子上,整个房间都是温暖又柔和的模样。
陆长昀收回视线,开玩笑一般说到:“程医生,是不是你们学习好的人手指都有点变形啊,我哥的手指变形跟你一模一样。”
陆长昀安安静静地听着,听着面前的人用温和的嗓音给他讲着一些琐碎的事,偶尔应一声。他慢慢地平静下去,继续说。
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陆凌云已经死了,我是陆长昀。”
他害怕了,他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试图缩回自己温暖的外壳。他剧烈颤抖着,近乎疯狂地逃回他的臆想,回到那个有陆凌云的世界。
他看着那本病历本沉默了一会,将它收了起来,换了本空白的病历本,戴好了温和的面具,继续迎接下一个人。
林清晏端着生日蛋糕,笑着看向他,轻快地说:
陆长昀起身打算离开,闻言一笑,说:“我不喜欢那种我付出了一切一点也没有回报的感觉,那会让我好像空落落的。”
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像沉溺于黄梁大梦的旅人骤然被唤醒,茫然的去面对现实,面对现实居高临下给予的冰冷讯息。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他好割裂,他的逃避与他的责任好像要把他割作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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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他预约的医生的诊室。
“够了,我不吃蛋糕!”
房子就这么大,一定要有,他能去哪啊!陆长昀不敢去想,他只是害怕,连呼吸都紊乱。
程琛看着他出门,在那个穿着驼色风衣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的时候轻声说:“说不定只是回报在后头,需要你耐心等待,等他来找你。”
程琛也笑,温温和和地说到:“小时候没有养成好的写字习惯就会这样,很多人都会有,跟学习好不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少年的双眸失了灵动和潋滟,呆滞地望向他,菱唇张阖,跟着他重复——
“你的付出不会被掩埋的,你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不是吗?”
从这里的数量来看,是相当多的。
陆长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忽然就觉得很累很累,那种自心底漫上来的疲惫几乎击垮了他,他似乎在无边阴翳中挣扎,头顶天光明媚,却是他触碰不到的温暖。
踢踢踏踏,弄出来很大的声响,他不想这样幼稚地发脾气,可他忍不住。
他忽然就厌倦了这样的相处,厌倦了少年近乎卑微的恋慕,心里似有苦涩的事物破土萌芽,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就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让他过下去了,他难受地喘不过气,去他妈的等,他好疼。
陆长昀转头便看见少年仰着头看他,那双潋滟的凤眸眼尾倔强的向上挑起,细看还有破碎的水光。
他近乎失控地大吼林清晏的名字,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他分明应该吃了药刚睡下!
面前的人用他很喜欢的语气询问着问题,没有让他一味地讲述,而是抛出一些问题。提出问题的时候他没有急于得到陆长昀的回答,在他犹豫的时候低头写字,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让陆长昀的心一点点安静下来,好像可以将所以的不解与疑惑都告诉他。
看着熟悉的人撞进眼眸,他却一时陷在惊惧中无法动弹,直到思绪稍许平静,他才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玄关去换上他的拖鞋。
觉察到自己逃避的念头的时候他苦笑了一声,在小区的停车场停好了他的车,拔了车钥匙往电梯走。
“晏晏,看清楚了吗?我是陆长昀啊。”
他似乎注意到陆长昀在注意他变形的手指,轻轻向内蜷了蜷,收在了笔后。
“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口我做的蛋糕,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做了好久。”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哥这么好啊?
身后的人委屈又不解,林清晏追着陆凌云递上蛋糕,“你吃一些嘛,这蛋糕挺好吃的,我做了好久呢,你吃一些不行吗?”
“所以我只能等,是吗?”
陆长昀礼貌地与他伸出的手轻握,一触即离,他的手指修长而又干燥温暖,中指上有明显的变形,像是长期握笔所致。
阳光慢慢移了位,洒在桌子上,陆长昀无聊地将手指交叠,看着阳光划过他的手指,在凸起的骨节处分出明暗。
房间里面不是医院惯有的纯白色,贴了浅黄色的墙纸,米白色的沙发放在墙角,旁边是心理室独有的录音装置。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苦笑,他问程琛说他是不是很贱,摆明了林清晏喜欢他哥,他还是放不下他,甚至可能还是喜欢,他喃喃地说可是我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林清晏只剩他了。
好像与他说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又好像有什么轻轻扣了扣他的胸膛,他好久没有与别人聊点什么天气啊,生活啊之类的平淡但是顺着可以一直聊下去的东西,温暖又带着一点烟火气。
陆长昀忽然就抓不住少年了,林清晏下意识地剧烈挣扎,疯了一般地挣开他的束缚,眼中一片空白。
他看见面前的人习惯性地抚摸指节,摩挲那块凸起的地方,轻声跟他说话,问他试着等一等,林清晏的症状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像这种应激性的紊乱应该只会存在一段时间。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刹那,陆长昀慢慢走了过去,半跪在地上抱住少年,他的表情空茫而充满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他缓慢地
陆长昀回身将手中的刀重重地砸到砧板上,清脆有声。一片寂静他听见少年轻声说着什么,声音颤抖。
他看着少年因为他的接近而骤然亮起的双眸,看他高兴的弯起唇角切蛋糕,特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陆凌云很讨厌的奶油部分。
陆长昀敷衍地说,“我吃不下。”转身进厨房打算为两人做一顿晚餐,完完全全地忽略了那个蛋糕。
面前的人生了一双清隽而又温和的笑眼,看着就不由得让人放松下来。眉眼柔和,戴着的一个金丝眼镜让他周身多了一些书卷气,好像中世纪的油画,温和而不刺眼。
在一片狼藉中两个人遥遥对视,陆长昀的眼中倒映着林清晏,林清晏的眼中却一片空荡。
他看起来疯了一样,又脆弱地不堪一击。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的,我个人认为,他还是会记得你这些天所做的,他只是混淆,不会失忆。”
他俯身看向林清晏骤然僵滞的双眸,从那双墨色的眸中清晰地看见自己,他耐心地重复。
好的好像…我的喜欢……一文不值一样。
他走过去,在医生对面坐下,面前的人眼睛抬了起来,温和地对他笑:“你好陆先生,我叫程琛,你预约的主任医师。”
陆长昀颤抖着手推开最后一扇门。
陆长昀站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室内冷清而又空荡,他一扇扇地推开门,一次又一次是黑暗几乎让他绝望,林清晏到底去哪了?
说到最后他有点想哭,深呼吸了好几次,程琛没有在他眼眶发红的时候多问什么,而是闲闲淡淡地说起外面的天气,说起他在公园散步时遇见的猫咪,他喂了它一根猫条,第二天的时候猫咪主动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
他说话的语气让人很舒服,总是那种征求式或询问式的语气,咬字清晰,总是带点慢条斯理的感觉,陆长昀很喜欢。
鲜红色的楼层数在他的视网膜上跳动,离家越来越近,电梯中的味道并不好闻,他百无聊赖地去摆弄车钥匙,直到电梯门慢慢地在他面前打开。
男人耐心的对少年一遍遍重复,近乎残忍地燃尽他的伪装他的逃避。他没有在意少年的颤抖,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让他直视自己。
陆长昀回家很慢,他突然喜欢上了在路上的时间,喜欢只有自己一个人听着碟中慢悠悠的音乐的时候。
他坐了好久,说了很多很多,关于他哥,关于林清晏,关于他濒临崩溃的心理状态,好像说出去就可以好一点。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知道有很多人给你送蛋糕,可我就想让你尝一口,很难吗?我让你为难了吗?”
“凌云哥,生日快乐!”
陆长云轻轻摸了摸林清晏的乱发,声带振动,咬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