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青一个眼神都没给，扭头上楼。

陶子青看他一眼，“陈哥又给你开小灶？”

但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

“你都不回消息，那么多钱……”陶子瑞一顿，连忙摆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不对吧……

回到宿舍，陶子青冲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福宝站在衣柜面前挑衣服。

一提这个，福宝就嚎了：“什么时候可以换伙食啊？我都瘦了！”

本想着奶奶这个话痨，一天到晚没事干，总能和孩子多说几句，陶子瑞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口，结果半年过去，陶子瑞依然是个哑巴，并且更加抗拒别人抱他。

陶子青转身微微一笑，“有事？”

“我马上走，你就在这儿抽吧，外面多冷，你头发还没干，”福宝取出一件羽绒服，“我要跟陈哥出去吃夜宵。”

第二天起床上学，妈妈只冷冷地跟他说了句“再去黑网吧就别回来了”，给了他两块钱买早饭，再没搭理他。

七岁的记忆不多，这几亩稻子奶奶总念叨，陶子青记忆尤其深刻。

“哦——哦！”张黎队长先出来表态，笑着往里进，手一伸，“欢迎欢迎，都老熟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吱声儿！”

陶子青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能集中。

陶子青是真的笑了。

“我无所谓的，我跟着你就行，你不打也没事，你可以做我的教练。”陶子瑞说。

妈妈觉得奶奶没用心带孩子，房贷给到她一定压力，脾气有些暴躁，有事没事抱怨几句。

“试训加油！”福宝扒着张黎的胳膊，也冲他伸手，“早就期待你来了！”

他一停，脚步声也停了。

那你插这个眼是为什么呢？

训练室外面传来笑闹，偷吃小龙虾的那三位抹着嘴回来了，嘻嘻哈哈不知道聊什么，门一开，笑声戛然而止。

这下陶子瑞彻底没人管了。

本来他们是很欢迎snow的，奈何陶子青不喜欢。

过了几天，爸爸回家了，笑眯眯地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陶子瑞说。

陶子青一愣，舔了下嘴唇，险些气笑了，“你已经很让我为难了，我很想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什么，为什么签七年，你不会以为我还能打七年吧？”

他还在这儿操心陶子瑞明天的成绩，他这位弟弟把他的未来都安排好了。

陶子瑞站在两三米外，廊道灯照得他五官格外立体，捏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有些腼腆，“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他们只好把乡下的奶奶喊来了，为了安置奶奶，他们还跟亲戚借了钱，贷款买了房，当时他们家条件还不错，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每月有存款，供得起房贷，没必要租套房。

陶子青躺到床上，闭上眼，明明觉得很累，可怎么都睡不着。

“嗯，我菜呗，冠军辅助看不惯我呗，”福宝套上羽绒服，撇撇嘴，“还好会给我搞吃的，明天我给你带点儿回来，他每次卤牛骨都卤一大锅，你可别告诉他们。”

陶子青怕挨骂，开始逃避回家，放学就在外面瞎溜达，爸爸每次回家都会偷偷给他塞零花钱，后来他拿去黑网吧用，一开始不是为了打游戏，是为了有地儿坐。

陶子青摘下耳机，朝他们看过去，“我弟弟，多照顾。”

置，外设可以先放这里，等你收拾完行李，可以下来适应两把，累的话，也可以明天早点起来适应，明天的训练赛对你很重要，我建议你认真对待，你总共要打三天训练赛，评估结果不好可是要去二队的……”

陶子青简直不敢置信，“你找我啊，你一个新人的违约金能有多少？我会给你出啊。”

其实梦幻西游很火，他一直很想玩，可惜点卡太贵了。

可医生说不治的话，陶子瑞会变成傻子。

两人在他身边站了几分钟，一起出去了，没多一会儿，训练室的门又开了。

他还是会去想陶子瑞。

医生说，大人和他话说得太少，要经常跟孩子说说话。

“明天我去跟阿姨说一声。”

“回去吧，别挂黎哥的机，他会不爽的，这里不是bw。”陶子青已经没心情骂他了。

陶子瑞看着终于不再无视自己的哥哥，伸出手，跟他们挨个握了握，“嗯！”

“没，”陶子瑞搓搓手，“我怕我不签七年，他们不要我，我合同没到期……”

陶子青愣了一下，就愣了那么一下，陶子瑞真站起来了，然后小身板一晃，从床上摔了下来。

“哇——”

“……”

教练？

这一晚，陶子青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就着房间里的烟味，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懂事，有人来就走，还帮忙收拾瓶子，老板不会赶他，时不时还请他喝汽水。

身侧的电竞椅往后一滑。

陈骏是陶子青的第一任辅助。

爸爸是个货车司机，一个月回不了几趟家，妈妈又在厂里刚升领班，平时都把陶子瑞扔宿舍，有空回去喂个奶，喂完回车间干活儿，哪有空陪他说话。

妈妈一下就懵了，小孩儿生病最费钱，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疾病，零几年还没有什么医保，一个疗程万把块，不过是一个月的药，一个月万把块就算了，还不保证一定好。

啧……

陶子瑞低着头，唇角抿起来，一副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样。

人不在的时候还能克制，人来了，怎么克制？

不能去黑网吧的日子，陶子青很孤单，他放学不敢瞎溜达了，只能乖乖回家，做一个被无视的透明人。

怎么能摊上一个这么傻的弟弟，傻得他都快要动摇了，恨不得干脆和全世界结个仇，就这么陪陶子瑞一起傻。

陶子青紧绷的肩膀松下来不少。

他不用开机，买一瓶一块钱的汽水，随便找个空位坐着，看着别人玩儿。

话还不会说，人先自闭了。

他俩不光是lpl有史以来最强的下路组，还曾发生过一点点不可言说的过往。

不过那时候年纪小，无法正确看待同性恋这个群体，惶恐都来不及，更别说深入，只是勃起了一次，陈骏就被自己吓得转去了j1，在j1拿了个世界冠军，退役之后，能看开小时候的事了，经过俱乐部老板的游说，又回来继续当教练。

就这么练，迟早练去二队。

陶子青想得入神，走到拐角处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陶子青转身出了训练室，心里琢磨着明天要不要让张黎配合一下，打一天野核。

可他对游戏的热爱从未停止过，他脑海里一遍遍过着游戏的画面，自行幻想一局出来，手指头敲着空气，在他的神识里，他成为了一个无人可敌的顶尖玩家。

“嗯，”陶子瑞乖乖点头，“那我回去了，晚安。”

陶子青喜欢听击杀音效，耳机音量很大，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补刀的节奏乱了，连漏三个小兵。

其实床不高，地上还铺了海绵垫，但妈妈还是抱着陶子瑞去医院了，连晚饭都忘了给他做。

当时dic新基地还没建好，房间不够用，选手住四人寝，两个人一张床，很不巧陈骏也是gay，两个长得不丑的gay，青春期每晚盖一床被子，没感情也能擦出生理火花。

这段时间陶子青是最痛苦的，因为妈妈痛苦，背着一屁股债，工作没了，孩子病了，免不得把气发到他头上。

“……”陶子青抬眼看向战绩。

陶子青重新戴上耳机。

问题j1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年夏季赛，bw没怎么赢过j1，贸然改战术，万一他们输一天，锅还是陶子瑞背。

关掉电脑，揣上手机，下意识扫了眼左手侧的屏幕。

奶奶其实不乐意来，奶奶热爱种田，但拗不过自己的亲儿子，又想着能见他这个大孙子，于是挥泪告别了眼见着就要丰收的几亩水稻。

这件事，他们俩连私底下都没提过，当真是烂在了肚子里。

“帮我才对吧，山羊有什么可帮的，snow，来跟我排！”张黎喊。

陈骏在上海买了房，离基地不远，时不时就会回去住，福宝过去了基本不会回来，虽然目前看陈骏还在单相思的状态。

当时陶子瑞的病初见端倪，一岁了，别说喊爸爸妈妈，就连咿咿呀呀的奶音都不常出，整天跟个小哑巴似的，眼睛又大又呆，拉裤子都没反应，妈妈焦心不已，爸爸学会了抽烟。

要真被弄去二队，陶子瑞就完了。

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本就惦记那几亩田，又觉得孩子本该由媳妇带，一气之下回去种地了。

盲僧插了个眼，人从眼上面走过去了。

“……”陶子青一阵子没开口，“你知不知道七年意味着什么？”

看着襁褓里木讷的小儿子，妈妈毅然决然辞去工作，每天在家专心带孩子。

他又看一眼陶子瑞本人。

你他妈不是在打排位吗？老子真是＊＊＊＊，为什么非要来挑战我的素质？

陶子青上上下下打量福宝那张婴儿肥的小脸蛋，嗤笑一声，点上烟，“行，正好水煮吃吐了。”

纸包不住火，没多久，妈妈就从一个大妈那里得知他去黑网吧的好事了。

那天晚上他挨了一顿极其凶残的毒打，他哭得稀里哗啦，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的聋哑弟弟从床上坐了起来，撑着小胳膊，仿佛想站起来，嘴巴瘪着，眼泪一颗一颗掉。

漏刀了……又漏一个……又……

七年的卖身契，说签就真敢签，还教练……

“……”

6/7，韩服钻三局。

陶子青饿了一晚上，妈妈回来的时候，他还醒着，但他不敢出去要吃的。

大约在七岁的时候，他家开始出现这个味道——浓烈的烟草味。

陶子青喜欢指指点点的毛病就是这时候练的，他没钱天天玩，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别人玩，看着又十分有代入感，看到和自己想法不同的操作就会很气愤，仿佛战得正酣时键盘被抢了。

陶子青看着他。

他有说他要做教练吗？

这还不算最糟的，妈妈看着情况不对，带陶子瑞去了更大的医院，查出了自闭症。

人已经来了，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助陶子瑞快速适应一队。

bw的违约金撑死七位数，一来dic直接翻成天价，所以他们dic几乎没有人员变动，好在队友相处都比较融洽，可他和张黎走了呢？万一来两个不融洽的队友，比赛怎么打？

“靠，你看不起山羊？”

补完五百个兵，胳膊传来明显的酸胀感，有吴岚的前车之鉴，陶子青不敢硬抗，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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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时间久了，他慢慢就知道游戏怎么玩儿了，那时候没有英雄联盟，玩儿qq飞车、炫舞、劲舞团、魔兽、dota，只要不需要充钱的，什么都玩。

陶子瑞什么话都没说，一改从前的殷切，换上外设，开了机，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上号。

“这么早？”陶子青拿起烟盒，打算去阳台。

那一声哭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宛若神明降福祉，妈妈瞬间顾不上揍他了，疯了一样扑过去抱陶子瑞，摸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看伤，心疼得不行。

“snow，来双排不？”大佐兴奋地问，“你能不能跟帮下路似的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