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的那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受到惊吓的律子淋湿了之后身体一直抖个不停,脸色也被冻得发白,禅院甚尔不得不在中途停下,带着她躲进山里的破庙避雨。他一刀劈了香案,点燃木柴和干草,就当着这破庙里诸多残缺不齐的神佛的面。火焰燃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发呆的律子,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面目模糊的神像。
禅院甚尔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她转过身时,又挪开眼睛,盯着地上,漫不经心地叫她不要在禅院家这么没有防备心,睡太死了不好。
他心里莫名的平静,因为靠神佛保佑根本救不了他,也救不了她。这一场暴雨之下的火,只有他们自己放,才能感觉到热。
五条律子还在禅院家的时候,经常会避开所有人,躲在自己的院子后花园里。这是她在结婚后喜欢做的事情,用以逃避现状,回避她充满矛盾和挣扎的婚姻。她的不满是死寂一般的沉默,没有人能够听见,而独处时,她的不满无比喧嚣,形同发泄。
毕竟他最开始没打算救她,也没必要救她。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弟弟肯定会知道这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到时候禅院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能讨到好,她总归会没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的风那么安静,虫声也听不见分毫,以至于她的哭喊和尖叫在他听来无比刺耳。
他说不用。
律子:所以那会儿觉得你这个人邪性是真没冤枉你
不犹豫地点头。
禅院甚尔这人性格有些古怪,笑起来因为扯到嘴角的疤痕,她看他就觉得他有些不是很正经,连带着他说话听起来也很随意。很多时候她都没把他的话往心里放,听见他这么说,以为他又是和平时一样取笑她,就顺着他的话埋汰他说这里除了他,她没人要防备。
律子坐在火堆旁边,眼睛痴痴地望着火苗,肩膀还在发抖,她身上的衣服是湿的,贴在身上寒气不停地往里钻。禅院甚尔见她冷,就让她脱了外面的两层衣服烤火,看她还是不停地发抖,索性自己也脱了外面湿掉的衣服,走去她旁边坐下搂住她,靠体温来帮助她回温。
他说,带你走只是临时起意。
这种默许让禅院甚尔的一些行为渐渐有些越界,后来有一次,她被惊醒,察觉到禅院甚尔碰了她的头发。
他听了点了个头附和说:“确实,真说的话,我比这里的人都危险。”
在不久之前,她和他彼此独立互不相干。
她说,我们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不犹豫,果断带走了她。
五条律子拧着眉睁开眼睛看他,发觉他离得太近,话突然就说不出口,只好脸色僵硬地站起身,走出去和他拉开距离,问他又来做什么。
伏黑甚尔:实不相瞒,光是被你这么看着,我就boki了
院子里有个建了很久的亭子,她常常坐在里面,一坐就是大半天,在自我中发泄过后,会就地疲惫的睡着——比夜晚要睡得安宁。亭子旁边种了棵丁香树,虬枝盘结,到季节花一开,垂落的丁香花披盖下来,垂在亭檐上。丁香那馥郁的香气细雨般落下,淅淅沥沥地能落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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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雨下得太久,久到他搂着她的手臂都有些发麻,但直到天亮他也没松开。大雨冲洗干净了他们的踪迹和过去,眼前未来的道路是一篇透亮的蓝,带着湿润的,清新的草木气息。从这条路上走过去,五条律子和禅院甚尔从此下落不明,只剩下远在天的另一边的伏黑律子和伏黑甚尔。
禅院甚尔是唯一一个会在这时候出现的人——偶尔,他去哪里都是没有声音,和她独享的那份寂静相处得很和谐,有时候他们呆在一起甚至会给她一种难得的安宁,所以她从没对这个总是吓唬她的人有过不满。
五条律子还是伏黑甚尔的嫂子的时候,跟他说话就很喜欢走神去看他嘴角上的疤,她那会儿一直觉得小叔子的表情看起来邪性和这个疤有关系。后来她跟小叔子私奔,小叔子压在她身上吻她时跟她说了实话,说每次她的眼睛看过来,他都想这么对她。
而现在,他和她已经是‘我们’。
她一声不吭地抱着肩膀缩在他怀里,他的体温似乎比她的高了不少,烘得她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她低着脑袋,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