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果然很快出来了。

后来我过意不去，陪他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结果他说他的目标是我，他有一天一定会打败我的。

我真是丈八的和尚直窜云霄:“你又从哪儿

“你觉得狗就好。”

“对啊，你不是哑巴，你之前只叫我‘那个谁’。”

郁金香的衣品很好，内搭纯黑高领毛衣，外搭中长暗紫色毛呢大衣，戴着银制方圆环形坠项链，加上他的白毛，我顿时想起了意大利的修女同事整天看的破漫画。阿弥陀佛，我好像看见立体漫画了。

“‘绒绒’？你名字好可爱呀，好像毛绒玩具。”郁金香说。

“跟他没怎么接触过，他就说他三年抱俩前妻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离开时又用了很离谱的理由骗我。他说……”郁金香捂住脸，悔恨地说，“他说他要去研究金星上为什么没有金星秀，水星上为什么不播放《水星记》，火星爆炸的前一刻刘星到底会不会把头发染成绿的。”

郁金香指着小男孩的背影:“那不是你孩子？你不是单亲爸爸？”

那小男孩像风一样从他的身后窜出，去找同伴玩了。

“二十岁了。”

我随意说:“那行，日料吃吗？”

“？”

郁金香说:“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信的。”

郁金香笑得好开心，“吃。”

这顿饭我越吃越迟疑，越迟疑越害怕。

我说:“什么扯几把淡的话，你被骗了。”

几个意思啊。

这东西让我没吃完就找借口说有事，直接马拉松二十公里跑到宠物店找老周。

我震惊地说:“我的天啊，比起这段话带给我的震撼，我觉得你相信了这段话更让我震惊。除非你说你的那位朋友是精神病医生，而你是即将出院的患者，不然我很难判断你的智力水准。”

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行随便你。”罗恩这王八蛋平时都叫我容戎，没觉得有哪里亲切，听见他叫我，我就觉得地狱来了。

郁金香的世界观好像崩塌了，他站在电梯里愣了很久，才身体僵硬地走出电梯。

你就行。”

“我叫容戎。”吃了他这么多顿饭，总不能连名字都不告诉人家吧。这可是哥的本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像道上的人一般叫我的代号，“泪洒青青草原”。

不怪我啊。

我吹了一声口哨:“大学生啊。比你大，我二十五，叫我声戎哥不算占你便宜吧。”

记不清了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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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听完我的话后陷入沉思。

“哇，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诶。”郁金香低头看我。

我们三人走进电梯车厢，郁金香说:“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周问:“那这顿饭你给钱没？”

我没搞懂他的话题跳跃，这跟带孩子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带过孩子。

我们先后出了电梯，我听到了身后的郁金香说:“做单亲爸爸肯定更不容易，辛苦你……”

“有好事他担着，有危险我先上。他骗了他朋友五百块钱说给他的自行车加油，其实那五百块给我买了个生日蛋糕，离谱的是，那五百块还是我去还的。他把他的自行车送给我了，后来我才知道自行车也是他诓来的。我的五百块和自行车都没了。”

“他什么时候成我孩子了？”我就纳了闷了，极其摸不着头脑，这他妈正常吗？坐了个电梯就多了一个儿子，还成了单亲爸爸，我就坐个电梯啊。

啊？

“叫绒绒好像亲切一点。”

我宁愿在一群猫狗的包围下去找他哭诉。

老周:“那你完了，今晚你必死。也许他会有恻隐之心，但可能不多。”

“……”

然后我跑了。我怕他成长起来了会扇我大耳刮子。

“你不是三个孩子的单亲爸爸？”

郁金香说:“我很喜欢小孩，也很擅长跟他们交流。”

“你也觉得很狗吗？”

“我为什么是三个孩子的单亲爸爸？？？”

郁金香欲言又止:“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哈哈，错觉。

郁金香说:“……可能是我误会了什么。”

那一届是所有选拔战中学员死亡率最高的，连教官活着的都没剩几个。

郁金香自从被门夹了，他就枯萎了，垂头丧气，欲言又止，悲上心头，凄凄惨惨戚戚，更与我诉说:“我可能真的认错人了吧。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他以前就说他三年抱俩，前妻肚子里还有一个。”

“搞混了吧。”我说，“我不是单亲爸爸，我也没结过婚，也没找过对象。”

“仔细说说。”

我惊愕地转头看向他。

然后被电梯门夹了。

我怕他知道我就是那个教官，直接给我俩大耳刮子。

郁金香弯腰，揉小男孩的头，带着笑意说:“好可爱的小朋友。”

“是吧，父母要操心的地方很多。”

我乐得用手肘捅他，八卦之心顿生，什么叫“还”？郁金香肯定被骗过不止一次。太可怜了，他只是一朵忧郁的金香而已。

我做了什么能让他误会我是三个孩子的单亲爸爸？我家里也没孩子啊。

前面路口车多起来了，郁金香绕到我的另一边，隔开我和偶尔经过的车辆。

小男孩唰的一下把头转过去了。

“？？？”

小泰迪在他怀里哼哼唧唧，老周安抚着泰迪，说，“容戎啊，不是我说，当初你干嘛那么对人家，现在好了吧。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看不下去，我要是他，我肯定会杀了你。”

“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什么时候成了单亲爸爸？”

“我来啦。”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说我朋友这种人，是不是很狗？”

哦，郁金香被夹枯萎了。

哈哈，是很狗，不过怎么有点像我干得出来的事？

“嗯嗯。”

“带孩子很辛苦吧？”郁金香说。

“哥们不是哑巴。”

我说:“长点心吧燕澜，二十岁了不应该啊。”

“这有什么可爱的。”我说，“——你多大了？”

谁让他跟我第一次见面就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这还是小事，最过分的是因为我比他小，比他矮，他到处在外面说我是他的私生子，看起来不对劲是因为我长得太老成，他太显年轻。他搞这么一大堆就是为了让别人多照顾我一下。实际上我也没因为他受到什么照顾，反而因为他仇人太多，被针对了。现在外面还有人说他是我爸。”

我带着郁金香去吃日料，馋挺久了。路上我给郁金香解释清楚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不然我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我那个朋友吧。”燕澜继续了他的话题，“他挺那个的，很喜欢骗人，满嘴跑火车，还喜欢不告而别。”

对，我十九岁只身前往训练营的选拔战当教官的那一年，我带过的唯一一个学员，我的亲传弟子，我的假儿子——704。

我说:“喔，看不出来啊。”

唉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704被我坑惨了，最后我把他从火场里捞出去的时候，他正哇啦哇地吐血。

隆重介绍一下老周，我们组织在中国的接头人之一，表面上是个宠物医生，实际上是个治人医生，前两年受伤后就来做后勤了。

……现在的他看起来应该没认出我吧。

郁金香止步，停在马路边上，轻轻地点头:“应该是，我还是被骗了。”

我很需要老周的帮助，非常需要。

704在我的帮助下成功夺取冠军，成为那年选拔战里唯一一个存活的成员。

“听你的。”

我没忍住:“你喜欢小孩？”

“行咱们吃饭去，你有想吃的没？”我边说边跟他去等电梯。

电梯门口站着七八岁的小男孩，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我说:“……忘了。”

我去做教官的目的并不是什么“带出一个出色的学员”，也不是什么“当教官有奖金”，只是为了私人恩怨。所以704被我坑惨了。

我感叹着跟他一起走进日料店:“太狗了啊，什么人啊这是，我要是你的话早就揍他了。”

我:……

他在家都是半裸的吗？郁金香都是这样的吗？太可怕了。啧，他的背上有些伤，能一眼看出有些年头，这小子干什么的啊这么多伤。不像我，虽然是个杀手，但太厉害了，都不受伤，好苦恼啊。

我看着他走进卧室的背影，陷入了漫长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