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雪无意识地摸着发尾，想了想，最终摇头，也不记得了。

视线移动，看到她的发根下有一块儿很淡的浅粉色疤痕。他去摸自己的后颈：“唉你脖子这儿也有一块疤啊，我也有，跟你的差不多。”

“你知道在武侠里，大侠、武功高强的人都有暗语吗？”

她画了一个圈，又再上面描了很多遍，从而变成一个很粗很结实的圆。圆外面一排尖刺，一眼看上去很像一个缠绕着荆棘的牢笼。

“你要是不想学，也没关系。”成君彦放下书，把衣服摊开，向后躺在地上，看着碧蓝天空，吹着河边凉爽的小风，心情和声音都很轻快。

接着石头敲击两下，发出清脆的铛铛声，“敲两下就是，可以、同意、喜欢、我愿意、接受所有积极的意思。”

“很简单吧。”他把两块石头递给她，“不方便写字的时候，你就给我暗号。”他一抱拳，戏瘾上来：“末将定不辱使命，谨遵圣意，替您扫平天下障碍，让您得偿所愿。”

“可能也是小时候吧，太小了，那会儿还不记事儿呢。”成君彦笑。

两人在树下坐了会儿，有一阵阵荷花香传来，成君彦觉得很熟悉，和第一次见到树雪的时候闻到的味道很像。

他觉得两个人还真是有缘。“你是怎么弄的？我奶奶说我小时候磕着了。不过我不记得。”

头花上有一朵半开的布艺荷，很简单，颜色浅淡，样式还算好看。

他玩得不亦乐乎，树雪向后退了退，离这么幼稚的人远一些，拽过他丢在地上的外套，躺在上面，陷进阳光味道的草香之中。

“那你出来。”又抹了一下，将缺口抹得大一点，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说：“这位小姐，请你出来。”

末将放下他的手，站了起来，伸伸懒腰，“哎呀，天色不早了，该班师回朝了，先走

树雪看看两块石头，又看看他，敲了一下，不要、不同意、不喜欢

树雪指向自己。成君彦愣住，看了看，伸手将圆抹去一块，露出一个缺口。

终于勉强扎了起来，成君彦松口气，指间还存留着头发柔软的触感。左右看看，欣赏自己的大作。

树雪用石头在土地上写：“我看不懂。”她没有走出过这里，也没有学过手语。

他兴致勃勃地拿着两块石头，敲一敲，向她介绍：“你看，敲一下，铛，一声。意思就是不要、不好、不愿意、不喜欢、不同意所有消极的意思。”

树雪看了看，转过身，抬手摘掉了头绳，她今天没有绑麻花，皮筋一摘，头发便绸缎一样散开来。

成君彦越说越起劲儿：“遇到危机时刻，根本不用交谈，一个手势，一句暗号，就能号令全派，指挥千军万马。“

树雪眨眨眼，摇头。成君彦：“不对？”

成君彦啊了声，试探性地问道：“要我给你绑？”

“不想出来？”成君彦嘴角一直含着笑意，配合她玩小朋友的游戏，捡起一块石头，放进圆中，“那我进去。”

树雪点头。

树雪便转过去，看水面上的波纹。

等成君彦坐下来晒头发，她就露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你自己再扎扎。”成君彦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过头看着前面，脸上的笑意淡去。

哪敢碰到人家的脸，所以前面各留一大撮，还是树雪自己拎着让他束上。成君彦从来没有愁过学习，这还是第一回碰到令他手忙脚乱的难题。

树雪去看封面，《手语大全》。

“你以后可以不用写了，给我比划手语，我能看懂一些了。”成君彦比划起自己的名字，“你好，我是成君彦。”

树雪像石像一样坐着，垂下眼睛，她从来没看过武侠。

他问：“树雪，我们也定个暗号怎么样？”

“你看。”成君彦从一旁拿起一本书，“我最近在看这个。”

“对了，你那次，为什么要抓着我的脖子……”成君彦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那行。”成君彦起身，用两根手指挑出兜里的头花，“看到了就买了。”见树雪不接，补充道：“随便买的，不喜欢没关系。”

成君彦拿着头花的手还愣在那，半天没有反应。树雪侧过头看他，她的眉毛是偏细长的，微微颦起就像在埋怨。

树雪在地上用石头画画，好像关上了耳朵。那边成君彦一想到武侠人物就思维发散到太空，自言自语好久。

两块石头并排着，树雪要丢了他的石头，成君彦挡她的手，把自己的石头摞在她的上面，“站你头上。”捏起自己的石头敲树雪的，“跳起来和你打架。”

圆中心压着一块小石头。成君彦看不明白，指指石头，“这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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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我可能绑得不好看。”成君彦抬起两只手，在她背后比划来比划去，却无从下手。最后下定决心一般地用手指将头发拢在一起。

“我知道了。”树雪正在数最高的那根树枝上有几片叶子，成君彦的脸就占据了她的视线，少年的眼睛很像琥珀，映照着她的身影。

树雪鼻子很快地皱了下，指指头，你扎得头发疼。

成君彦安静，把书递给她，“那，我们一起学？”树雪扭过头，拒绝的姿态。

成君彦愣了愣，轻声问：“哪里疼？”

树雪好像总有很多的秘密。

树雪安静地眨眨眼，掏出小本，写：“疼。”

成君彦赶紧找来衣服穿上，不敢和她对视：“这样盯着人，不太好。”

“你觉得怎么样？”成君彦坐起来，看到她的画，“这什么？”

两人偶尔会在河边相遇，树雪会坐在一边看成君彦游泳，也谨遵老太太嘱咐多晒太阳，晒着晒着，就闭上眼睛，脸埋进膝盖打盹。

望着那处缺口，树雪蜷起手指，最终还是补上一笔，又变成了封闭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