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交叠变幻,直直冲向他。他被逼得朝后挪动,
“为什么还在犹豫?”脖子拉长,他们的脸越来越近。
纸张上的日期连成鞭子,一下又一下鞭笞着他。他攥紧手中的纸,心里的恨意和愤怒将他点燃:“你们,踩着我妈的尸骨上位,你们母子俩很得意吧!”
果然,陈宇踹开他的椅子:“装模作样给谁看啊?你不是挺能的吗?”
可是她最后还是丢下了他。她的伤口比他的更大,流出的鲜血甚至染湿了半张床单。
“求你…”唐年那时还会哭,他疯狂拨打不会接通的电话,“哥哥,求你……”
他不想搭理他们,但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他已经习惯了。
“哈,原来是这样……”唐凛呢喃,“原来是这样!”
“…”
光被乌云遮蔽,天空映照出不妙的血红色。
总归是唐家也不重视的孩子,唐家也不会找他麻烦。
闹剧在班主任到来后暂时结束,班主任仅仅只是口头说了几句让他们收敛着些,看也没看唐年就走了,仿佛班里没这个人似的。
“小少爷?”
唐年的心发出哀鸣,他追上离开的唐凛:“哥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抱着哥哥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解释:“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求你别不要我……”
他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只能哭着点头。
但最后的结果总是被打得更惨,但他没有被拯救。
“砰。”身后传来敲打的声音。
“讨厌死了!”
他还是没能和自己的身体和解,告诉他他不是怪物的人已经不要他了,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唐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校门口,他摇摇头,沉默地下车走进学校。
“喂?是小凛吗?”张铃的声音带着哭腔。
唐凛知道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在他脸上印下一个亲亲,“已经不难过了,我没事的。”
小团子坐着,脑袋上顶着一团泡沫。大团子一脸严肃地站着,手上不停地在泡沫里揉搓。
他回头,一排排人影隐匿。他们的脸暴露在外,嘴角牵起怪异的弧度。
小唐年点头如捣蒜,鹿眼湿润:“知道啦,年年不会这样做的。”
“小凛,不要原谅你爸爸,”那时的他不明白妈妈的意思,替妈妈擦掉眼角的泪,“不要原谅他们!”
“那如果哥哥要走,年年这样,哥哥会留下来嘛?”小唐年懵懂地问。
他就像一个笑话。
吹完还黏糊糊地在那上面印下一个口水印。
……
疼痛缓缓沉寂,唐年仿佛瘾君子一般断了快乐的来源,如山的负面情绪又挤满了胸口。
唐凛盯着弟弟看了好几秒,才说:“是挺可爱的。”
但等他再长大些,他的妈妈变了。她不再温柔地笑了,而是整日和父亲吵架,尖叫声穿透建筑,清晰地传给躲在被子里的他。他温柔又美丽的妈妈日益枯萎,抑郁和病重夺走了她的生机。
“我不想要妈妈走,所以就不停地弄伤自己,”唐凛语气低落,“但是没有用。”
湖水闪着光。五颜六色的鱼甩着尾鳍,水面泛起波澜。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宇哥,怎么不打起来?”
那张脸如同碎裂的镜面,镜面的裂隙间涌出水流。
人影慢慢靠近他。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唐凛意识到了什么,起身时带倒了桌上的牛奶。
只因为张铃在电话那边哭喊:
……
“哥哥,这是什么?”小唐年摸摸“蜈蚣”,皮肤上凸起来的感觉怪怪的。
哥哥不太会帮别人洗头,揪得他的头皮好疼呀!
他听见弟弟无助的叫喊:
等泡泡全部冲干净了,他甩甩脑袋,故意把水全部都甩到哥哥脸上。
每次回到家,在张铃疑惑的目光中,他会藏好满身伤,微笑着说:“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他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唐年,哪怕他们不是没见过面。那天看见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弟弟,他没忍住自己的怒火。
他的胸乳不大,穿宽松一点的短袖也看不太出来。但唐年过去不心理的坎,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赤身裸体暴露在别人眼里。
浴巾顺着力气滑落,盖住了他用美工刀划出来的、满是划痕的左臂内侧。
张铃就这么信了。也许她和其他人一样,都能察觉奇怪之处,但他们只能看见自己。
“妈妈看见我的伤口会哭,但是这样她就不着急走了。她会帮我上药,然后等到它变好为止。”
唐凛抬起头,眼角溢出一滴泪,猩红的双眼如同野兽般狰狞。多可笑啊,坐在他眼前的弟弟就是害死他妈妈的一员,可他到现在才醒悟。你有什么资格哭泣呢?他死死地盯着唐年的泪水。
他用尽全身力气吊在悬崖边。人影在他的手边尖
“小凛…阿姨,阿姨求求你,求求你来看看你弟弟吧…”
她的哭泣还在耳边。
“怎么会呢?”唐凛满脸严肃,手上动作不停“肯定是你的头对这个洗发水过敏,下次不用这个了!”
他在小桃子上啃了一口,才说:“我妈妈以前生病了,为了不让她走,我就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
……
“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们!!”
第一次被围起来时他是害怕的,拳头和脚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不能把自己缩起来。
“你,”唐凛抑制住呕吐的欲望,一字一顿对着唐年,也仿佛在对着谁,“该死的,是你才对。”
“哥哥!!!”
那还不如让他们打个爽,他也好快些回去。
牛奶洒在他的裤脚上,但他早已冲出了家门。
但是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通键,同时心跳莫名其妙变快。
“哥哥是在夸我可爱嘛?”
哥哥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自己这次要是追不上,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哥哥。
他学乖了。
他有些不满足,轻轻用指尖戳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刺激着他。他看着血丝再次溢出,戳弄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陈宇也只能拿他来撒气了。唐年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拿出课本翻看起来。
唐年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你在等谁?”
“小凛阿姨求求你了!你弟弟割腕了,他现在在抢救室……”
右手暂时没力气,他只能探出左手去够边上的浴巾。
但唐年却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看着血液扩散在水里,那是他的罪恶。疼痛带走了心里的痛苦,他短暂地在苦难中喘息。
身后,阴云霭霭,鲜花齐齐凋零。
“你明明是这么想的!”
身体猛地下坠,他伸出手抓住岩壁。
下一秒,右脚踩空。
重新上楼,他收拾好凌乱的地板。他再次翻看纸张,无意识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叠好。等到纸张全部被收拾好,他意识到了什么。
唐凛最开始的记忆中,妈妈是健康又开朗的女士。她会和唐凛将有趣的故事,也会带着唐凛去感受世界。
但此刻他想起来了,她说的是:“我也不想生病的,但是……对不起小凛,妈妈好像坚持不住了。”
叫:“快去死啊!”
他家也有一个私生子,只是相较于没什么本事又爱惹事的陈宇,那个私生子简直就是他的极端,成绩好又优秀,陈家人偏心谁根本不用想。
……
……
怎么会做这种梦。他倒回床上,长臂将抱枕一捞又抱回怀里。
“哈…哈……”他不停地喘息,剧烈的心跳慢慢缓了过来。
那天他没能打通哥哥的电话,也没能再躲开殴打。
唐凛母亲的死不是秘密。但那时唐年还小,他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他只能感觉到哥哥很难过。
“不可以,我不允许你自己留下疤。”唐凛板起脸故作凶狠,“而且,这样会很疼,你不是怕疼吗?”
他拢拢外套,弓着背往里走,那副懦弱胆怯的样子引起周围人的笑声。
唐凛猛地坐起,身边的抱枕被他的动作挥到地上。
唐凛看见弟弟破碎的脸。
……
两个小团子都坐进浴缸里。小唐年发现哥哥身上有好多“蜈蚣”。
迟疑片刻,他伸长右手,在手臂内侧最嫩的地方轻轻一划。
唉,唐家真奇怪,司机叹气。大少爷不肯回家自己去闯荡了,小少爷又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来,足足比唐年高了一个头有余:“喜欢给老师打小报告?看来你还需要被教导一下。”
看清孩子那一栏清楚的“唐年”两个字,他没能忍住,冲进厕所将刚吃下去的蛋糕都吐了出来。
看完上面所有的日期,他抽出最后一份图。上面是一张b超单,翻开来,背后是一份亲子鉴定。
他在地上呆坐了很久,久到黄昏落日打在他身上,将他惊醒。
他的胸像女孩子刚发育那样微微隆起,小小的乳包能被手轻易拢罩,就像因为营养太好而堆积的脂肪。医生说他的胸不会再发育,张铃也觉得没必要穿胸衣。
也许是因为之前去见了唐年吧,他心想。
唐年坐进浴缸,拿出美工刀。
想到以往和眼前之人相处的点滴,强烈的恨意从心底爆发。张铃一定觉得很可笑吧,他的儿子和她逼死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儿子却将爱寄托在她的儿子身上。她一定在嘲笑他们的可怜,他们都是识不清眼前人的可怜虫。
当时看见唐年的眼泪后他就后悔了,但心中不知道哪里来的气让他选择直接离开。
“恶心!”他失去了理智,只想把他们都撕碎,“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们?”
沉默地走到饭厅,他拉开桌子,拆开蛋糕。插上蜡烛,点火,再闭眼:“今年的生日愿望……”
唐年毫不意外,自己的桌子又被推到角落,后面是乱糟糟的垃圾桶。
“如果以后你想留住一个人,那就不要用这种办法了,没有用。”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疤?为什么那么多?哥哥被打了吗?”小唐年瞪大眼睛,嘟起嘴对着这些疤吹气,“给哥哥呼呼,哥哥不疼。”
“是。”唐凛不想和她多说,简单地应到。
逃跑时他躲在满是污水的角落,还抱着希冀打哥哥的电话,但消息前面满是红色感叹号,话筒里也都是被拉黑后的提示音。
唐年知道陈宇。
“毕竟是个恶心的私生子,我可以替你爹教育你。”
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说了什么来着?小唐凛想不起来。
唐凛疲惫地闭眼。
……
但……他有什么资格呢?
“这些是疤。”
那个傻子被打了还不敢和别人说,被打了多久?唐凛浑身散发低气压,阴着脸做完早餐。
唐年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弓着的背缩了缩。
。
他试过报警,也试过求助老师。
小唐年委屈地把自己缩起来,脑袋随着哥哥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唐年回神。司机关切地问:“我们到了?您没事吧?”
他站在交界处,迟迟不动身。
小唐年露出甜甜的笑:“小狗勾不可爱嘛?”
那个女人在经历年少怀子,匆匆嫁给花言巧语哄骗她的男人之后,那人又背叛了她。可她的家早就被男人吞并,她没有家了。
好吧。
湖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阳
“滴滴滴—滴滴滴—”手机响起,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写着张铃。
“傻瓜,早就不疼了。”唐凛戳戳弟弟鼓起来的脸颊。白皙的肌肤被蒸得柔软细腻,还透着粉,就像小桃子一样。
妈妈和他说过要把想要的东西抓在手里,于是他靠伤害自己来留住妈妈。妈妈看见他的伤口,会在他这里停留片刻,不再执着地走入地狱。
镜子里的人清瘦白皙,看起来身段还不错。只是可怖的伤口破坏了这具身体的美感,以及男孩胸前微微鼓起的胸乳,让这具身体怪异又和谐。
被子上那只手腕细瘦的可怜,上面趴着一条丑陋的“蜈蚣”。
他好像又瘦了些,脸上已经没什么肉了。
唐年回到房间锁门,边走边脱掉衣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有些还在流着血。他随意处理一下,踌躇了一会儿,才看向镜子。
面前,阳光灿烂,落叶伴风而落。
他缓缓回头,视野里陈宇拿着一根铁棍,唇角露出微笑:“藏?我看你等会还跑不跑得了。”
他也不想伤害自己,但这是让他短暂解脱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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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原谅他们……”
于是他一年四季都穿着宽大的外套,走路也含着胸,哪怕别人认为他是怪胎。
浴室里热气腾腾,浴缸里有两个小孩。
“小骗子。”唐凛垂眸。
“为什么犹豫?”
“想作贱自己就直说,怎么不干脆自杀呢?”那时他怒气上头口不择言,冷着脸说道。
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全。算了,最后也是要再添新的,无所谓。唐年对自己要挨打的事实毫无反抗的念头,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会被抓回去就是了。
“快教训一下他!恶心的杂种!”
“!!!”
皮肤被线粗暴地缝合,狰狞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肉跳。
他抱住哥哥,心情也低落起来,“哥哥亲亲,亲亲不难过。”
没办法,陈宇可是陈家的小霸王,他还想要工钱呢。私立学校的工资高得离谱,在里面就读的都是惹不起的人,他拿钱办事,也不好说什么。
但哥哥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拉扯间他不小心跌倒在地,但疼的不是他的膝盖,而是哥哥眼泪落在他手臂上的肌肤。
左手控制不好力气,献血瞬间涌出,温水刺激破开的血肉,尖锐的疼痛刺着神经。
“年年最怕疼了!”
不过这不是一个司机能打听的。他收回无用的好奇心。
他艰难地抬起头……
“哎呀!你怎么像小狗一样!”唐凛擦掉脸上的水珠,
这些事情那两个人应该会处理吧。他默默啃早餐。
“也是要和哥哥永远,永远在一起,呜嗯……”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眉眼间已有了成熟的痕迹。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唐凛面色一寒,下意识就要挂断电话。
抢救室亮起的灯仿佛还
“不想下去看看吗?”
“哥哥,年年的头好痛哦。”小团子眯起眼睛。
唐年抑制住哽咽,胡乱地往嘴里塞蛋糕。泪水混着蛋糕一起吞入腹中,他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们只选择看见自己。
她在痛苦与悔恨中解脱,留他一人在世上挣扎。
“为什么!!!”人影拉长,刺耳的尖叫令他忍不住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