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垂得更低了,“你听错了。”
爱能让人成长,也能让人幼稚,阿熙和我各居一半,四岁的年龄差迫使他快速成熟,他半生参透了很多道理,用羽翼搭建起堡垒维护我的天真,不会让我觉得爱不过如此。
阿婆叫来儿子当翻译,说来说去是感谢的话,叫他拿钱给我,这次被我坚决回绝了。
阿熙对我的答案早有预料,他松开环住我腰的手,稀松平常地说:“那我要是真离开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这辈子我栽在你手里,别再推开我了。”阿熙重新把我抱在怀里晃了晃,“好不好?”
湖水静静地奔流向远方,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它们会途径沙漠还是原野,但相逢有时,最终的落脚点是汇入海洋。
下午的任务相对轻松些,快结束时阿婆过意不去,要我们两个先回去歇着,我累得骨头要断了,婉拒他们的晚饭邀请。
“没有。”
远山落叶孤独漂泊,冰川雪莲又在无人观赏时重开一季,赤道的雪粒埋没你我足迹,厄瓜多尔玫瑰是少年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我拱了拱他的脖子,喉咙哽咽泣不成声,抽搭一下鼻子不想让他听出来,掩饰着张口说好。
他不再抱我,我去抓他的手,往他怀里钻,“不行,不能离开。”
“嗯,我听错了。”
“我……”
“哭鼻子了?”
“我妈说下次来旅游带上你的妻子,我们设宴款待
我不想跟他散,至少不想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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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一直推开我,你要我怎么办?”他只心软一刹,施舍般揉我的头再无其它动作。
迟早要揭开的,我做一次深呼吸,“我是让你痛苦的根源。”
阿熙软下脾气哄我,也不能算作哄,他单单在诉说就足够让我丢盔卸甲,毫无辩解能力,我就是这样一头倔驴,硬碰硬绝不认输,柔声细语更能激起我的愧疚感。
“你可以说讨厌了,厌倦了,想回归正常生活了,这些理由都可以,我都认,但唯独不能是因为对我好。”
“你总说放我自由翱翔,可是乖宝,你知道自由是什么吗?”
他拿出手帕擦干我湿漉漉的脖子,“乖宝,我思来想去有很多种猜测,但那些只是猜测,我想听你怎么说。”
我是躺在蜜罐里的毛毛虫,窃取阿熙的劳动成果,但他不以为意,说我能破茧成蝶。
他点点头,一字一顿道:“所以想推开我?”
他扳过我的脸试图抬起下巴,凑近了要来看,“我怎么听到有人哭鼻子了?”
他说:“你不是囚牢,你是家。”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温热的手掌覆盖手背,让我清楚感受胸腔中蓬勃的心跳。
阿熙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我心口捅刀子,握刀子的手是抖的,他比我还难过。
“一个人的旅行是孤独的。”
我仿佛听到靡靡梵音从遥远的山巅传来,脑中空了一瞬,阿熙的声音宛若割裂时空的九天凤凰鸣啼。
“对不起,我幼稚,我自以为是。”我口不择言,重复着毫无含金量的三个字。
“因为我们相爱一场,未来有很多路要并肩走下去,我的小朋友年少懵懂的时候跟了我,我不想消磨他最好的年华,到头来作为‘人生中一个惨痛的教训’出场。”
心脏被人狠狠揪住,像一颗柠檬被攥在手心里,捏成干干瘪瘪的,榨干最后一滴汁水,挤出来的汁水漫入血管供应到全身细胞,我感到浑身麻木而酸涩。
他轻缓有规律地拍着我的背,若是我执意不说,阿熙也不会强逼我开口,这事就系成我们之间的疙瘩,疙瘩越系越多,感情就到头了。
我承认那一刻犹豫了,不为别的,只是想到我目光短浅,忽略他的付出,他的感受,自始至终纯粹是在自我感动,打着爱的名义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自由不是无拘无束,你看啊,世界固有一套规则,社会也有规则,处处限制和约束,只有在这个范围内随心所欲。自由是有做选择的权利,不是抛弃我,你说要给我自由,就要给我重新选择你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