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游千帆还在想这个问题。

说实话，和郑兆峰一齐工作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郑兆峰从业十余年，经验丰富，又长袖善舞，和各路人马关系都不错，这种人既能做技术又能搞管理，对上对下都治理的服服帖帖，在他手下做事感觉像背后有座巨大靠山，爽到飞起。

而宋怀凌……年纪太轻，经验太少，实力未知，身份特殊，处境尴尬。

游千帆觉得不能再细想，再这么想下去，他都要忍不住连夜卷铺盖去投奔郑兆峰。

有句话叫天光莫议人，天黑莫论鬼，游千帆以前不懂这个道理，今天开眼了，他还没议论，只是在心里念叨了几句，被念叨的对象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宋怀凌在他面前坐下，和他对视了五秒后，游千帆终于稳住了自己虚了的心，微笑着问：“总裁你怎么来了？”

宋怀凌：“来看你有没有偷懒。你为什么笑的这么心虚？”

游千帆：“啊哈，我怎么会心虚？我干嘛心虚？是你突然走进来，把我吓了一跳而已。”

宋怀凌：“我敲过门了，你没听到？”

还真是没听到。

游千帆只好继续演：“工作的太专注了，没反应过来。”

宋怀凌：“我进来的时候你没有在工作，”他还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你在发呆。”

“……”游千帆一口气卡在胸口，“我在休息，休息一下，而已。”

宋怀凌抬起手，把一袋东西放在游千帆办公桌上。

“什么东西？”游千帆打开袋子，那是一袋糖果，游千帆乐了，“这是干嘛，万圣节到了吗？”

宋怀凌：“刚才吃饭的地方做活动，我就拿了一份，当作为你的培训事业做贡献。”

“哟，这么支持我呀～”游千帆笑到眼睛弯起来，一边笑一边从里面拿出一颗糖。

游千帆看着包装上的字，笑容越来越大：“咖啡糖呀～”他音调拖长，别有深意。

宋怀凌不懂他为什么笑，问：“哪里好笑？”

游千帆忍住笑说：“你想送我糖就直接送呗，非要绕这么大个弯。你们那买糖果送人会判几年？”

宋怀凌:“你怎么知道糖是买的？”

游千帆撕开一块糖放进嘴里，说：“这种糖很贵的，哪家店搞活动用这种糖？赠品的成本比整个活动的盈利还高，店家疯了吗？”

宋怀凌半天没说话。

游千帆：“这附近的糖差不多都被我买遍了，而且只要是我买过的东西，我都能记得价格。”他又笑了几声，抛了颗糖过去，“给。”

宋怀凌伸手去接，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弧线，游千帆喉咙一紧，咖啡糖差点滑进去。

宋怀凌开始拆包装，食指和拇指捏住包装撕动，一阵细微的响动从他指尖下流出。

他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带着淡淡的浅粉色，撕包装时的动作总让人联想到像在撕一些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

游千帆：“”他迅速拿起一颗糖，火速一撕，把这颗撕好的糖递过去，严肃地说，“吃这个。”

宋怀凌：“？”

游千帆：“你撕的太慢，我看得着急。”

宋怀凌：“”不过他也没反对，把手里的糖放在桌上，接过了游千帆给的那颗。

“好吃吗？”游千帆问。

宋怀凌挑了一下眉：“比我想象的好吃。”

他咬了几下糖，嘴里一阵“咯嘣咯嘣”的声音，他在这咯嘣声中说：“你和郑兆峰谈的怎么样？”

游千帆：“不是太顺利。”

宋怀凌：“怎么不顺利？”

游千帆把刚才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这个经理水平不太行，完全承接我们的工作会有困难，现在只能一点一点地逐步交接，暂时先只让他们做着下个月的产品培训吧。”

宋怀凌想了一下：“这样交接，进度太慢。”

游千帆：“你想快一些？”

宋怀凌：“嗯，最好在十月份之前全部交接完。”

游千帆：“行，那我想想办法。”

宋怀凌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们国内接下来还会有大规模的人事变动和业务调整，下周一的跨部门会议我会提到这些事。你的部门受影响不小，你们的工作内容和国外的区别会进一步增大，你需要准备好。”

“哦，这样啊，”游千帆点头，“那下周开完会后我好好想一下，我会尽力去推进的。”

宋怀凌嗯了一声，他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那颗咖啡糖，看着游千帆说：“你撕还是我撕？”

游千帆刚想脱口而出“当然是你自己啊”，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刚才宋怀凌撕包装的样子，他一把抓过糖：“这种献殷勤的机会当然是放着我来。”

游千帆一边撕糖纸，一边说：“现在要招个合适的经理挺难的，我感觉峰哥今天也很无奈。”他把糖递过去。

宋怀凌接住糖：“是难，但并不是做不到，以郑兆峰的人脉，他真有心招人，一定能招到。”

这话，有内涵。

游千帆看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而是转头看窗外，说：“明天周末了，这周过的真快。”

宋怀凌咬了两下糖，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转移话题也没用，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游千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无奈地笑：“你这么咄咄逼人可不太好。”

宋怀凌：“我不希望你被人利用。”

游千帆笑了笑：“现在的情况还说不上什么利用不利用。”

他想了一下，身体往前趴，手放在桌上，看着宋怀凌：“寰宇给我一个平台让我去施展抱负，我帮助寰宇壮大和发展——这就是我和寰宇的全部关系，也是我和这家公司里所有员工的关系，所以当我有余力的时候，我不介意去帮助别的同事，因为如果他们能把事做好，最终得益的还是整个寰宇，但如果有人想利用我去做一些不应该做的事，那我绝对不会帮忙。”

游千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宋怀凌目不转睛看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你是我见过最单纯的人。”

游千帆：“这年头单纯是个贬义词你造吗？所以你这是在拐着弯嘲讽我吗？”

“不是，”宋怀凌摇了一下头，语气认真，“是夸你，真的。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工作，哪里钱多就往哪里跑，谁能给他们好处，就去捧谁，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你工作这么多年，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境，真的很难得。”

游千帆哈哈笑：“可能因为我真的喜欢培训吧，工作本身已经能带给我足够多的乐趣，所以就没有闲暇去想别的事。”

这句话似乎让宋怀凌心情非常好，他弯了下眼睛。

游千帆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回不过神，感觉自己是唐僧，而一个男版蜘蛛精正在对他妖娆地招手说：“你来呀～你来呀～”

于是当张舒亚打开办公室门时，她的看到的画面就是——她的上级和某部门经理面对着面，而该经理正以一种仿佛快掉进盘丝洞的挣扎眼神看着她的上级。

这画面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让人感觉很不对，张舒亚在门口站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走进去。

她踌躇一阵后，假咳了一声，等里面的两个人看向她后，她说道：“宋总，仓库那边找你，需要你审批个东西。”

宋怀凌：“嗯，我现在过去。”

他站起身，将西装外套下面的扣子扣上，游千帆举起一张纸，默默把他的手挡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宋怀凌奇怪地看他，游千帆一本正经地说：“阳光太刺眼，快把我闪瞎了。”

宋怀凌转头看了眼窗外临近下午四点的柔和光线，然后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游千帆装死。

＊＊＊＊

下午开完会后，游千帆去了一趟设计部。

设计部的老大叫翟明锐，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大哥，左手大花臂，头上扎小辫，性格很彪，不过本质上是个好人，做事靠谱，讲义气。

这位大哥和游千帆有不少渊源，他们都是本地人，甚至还毕业于同一所中学，只是翟明锐比游千帆大两届。

翟明锐一见到游千帆就乐，似乎早知道他会来。

游千帆坐下后对着他一通唉声叹气，翟明锐笑着看他演完整场，鼓掌说：“游经理演技越来越好了。”

游千帆抹泪：“也是生活所迫啊。”

翟明锐哈哈笑：“你不就是想要ice2的摄像头爆炸图嘛，早就拍好了。”

游千帆眼前一亮，朝他竖起拇指：“我翟哥就是上道。”

翟明锐嘿嘿嘿：“咱们合作那么多年了，能不知道你吗？我一看到你们提交的需求，就立马叫人去拍了。”

游千帆愣了一下：“也就是说严珂把需求给过你们？”

翟明锐点头：“是呀，本来他是打算让我们出这个图的，但后来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人手实在是不够，如果按原计划出图，根本来不及，所以严珂就砍掉了一部分产品图，其中就包括你们要的这张，幸好我那时候已经拍完了，不过，我们只来得及拍生图，实在没空做渲染，你要是想用的话，得自己修图。”

游千帆：“那没问题，我这有个叫薛芊芊的妹子，以前是做室内设计的，p图水平相当高。”

翟明锐：“啧，你们部门成分是真杂，什么人都有，跟大杂烩似的。”

游千帆叹气：“没办法，培训不像设计，大学里连个像样的‘培训专业’都没有，更遑论专业对口，我想招培训师，只能从其它各种行业里捞。”

翟明锐：“真惨。”他嘴上说的是真惨，但语气却是在“哈哈哈”。

游千帆朝他竖起中指。

翟明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是什么专业来着？”

游千帆：“教育。”

“咦？”翟明锐，“不是心理学吗？我记错了？”

游千帆：“不是，我只是选修过一点心理学课程。”

翟明锐拍大腿：“完了，那我给人说错了。”

游千帆：“？”

游千帆：“什么意思？”

翟明锐：“我部门有个新来的小姑娘看上你了，老是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你，我一热心市民，最喜欢助人为乐，当然是立马把我知道的情况全跟她说了，”他用笔挠了一下头，嘟囔道，“没想到说错了。”

游千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以前怎么从没发现你这么热心……”

翟明锐：“那只能说你太不懂哥哥我了。”

“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游千帆敲桌子，“不说这些没用的，快把图传给我。”

“好勒～”翟明锐手指在鼠标上一通按，两分钟后说，“好了，传你unitalk上了，你快跪谢吧。”

游千帆：“跪谢不可能，请你吃饭倒是可以有。”

翟明锐：“那感情好。刚好明天约了彭大爷打球，你也一块吧，打完球咱们去吃饭。”

“等一下，”游千帆眯眼，“打球这种事不都是王瑞组织的吗？你什么时候偷偷跟我家彭彭勾搭上了？”

翟明锐抬手掩嘴，翘起兰花指，娇嗔道：“此等事，怎好说与你听？”

游千帆送他一个顶天立地的中指。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飞快，游千帆结束所有工作，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快七点半了。

又到晚饭时间了啦。

但今天他的金主爸爸陪别人去了。突然不和金主爸爸一起吃饭，还怪不习惯的。

游千帆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人真是神奇，虽然理论上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但每个人对某些事物好像会格外容易产生依赖，只需要一两次就足够形成习惯。

游千帆把车开出了车库，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打算看看沿路有什么好吃的。

在路上开了十分钟，他看到了一家火锅店。

哎，就这家吧，懒得再挑了。

一个人吃火锅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很屌/丝很可怜，但游千帆这样脸皮厚如城墙的人完全不在乎。

他停好车，一脸坦荡地走进火锅店，带他进去的服务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妈，听到他说“一个人”的时候，大妈脸色变了变，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同情。

等游千帆点完餐后，大妈说：“小伙子，阿姨给你送个菜吧，免费的，你看莴笋怎么样？”

游千帆笑道：“阿姨，要不你给我对面放个泰迪熊玩偶吧，我还能和它喝两杯，比莴笋有用。”

大妈：“小伙子心态还挺好，泰迪熊这里没有，我们店的吉祥物倒是有，要吗？”

游千帆：“啊，你们还有吉祥物啊？”

大妈说：“是呀，一只龙虾，我给你拿一个。”大妈风风火火地走了，片刻后拿了个大概四十厘米高的龙虾公仔回来。

大妈把龙虾放在游千帆对面的凳子上，红彤彤的龙虾瞪着一对大眼睛看游千帆。

游千帆笑不活了。

正当他笑到快岔气的时候，他手机响了。

游千帆一边揉着笑到酸痛的脸，一边拿出手机，是一条来自unitalk的信息，看到来信人的时候，游千帆愣了一下。

是宋怀凌。

游千帆有点意外，他点开了unitalk。

宋怀凌：帮个忙。

这是什么展开？

游千帆：什么忙？

宋怀凌：十五分钟后给我打电话，假装公司有急事。

游千帆一头雾水：这是要干什么？

宋怀凌：稍后和你解释。

好吧，别的事不敢说，但演戏游千帆擅长啊，演起来情真意切感天动地，宋怀凌找他帮这个忙可算是找对人了。

游千帆看了眼时间，然后开始一边刷火锅一边等，中途还在大眼龙虾面前放了个碗，给它夹了条海带，过一会儿又在它面前放了一杯橙汁。

十五分钟后，游千帆打开unitalk，在和宋怀凌的通话框下找到语音通话这个选项。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看来宋怀凌一直在那头等着呢，游千帆有点想笑，又很好奇他这是在干嘛。

电话一接通，游·优秀演员·千帆立刻戏精上身，焦急地对着手机喊：“宋总，你快回一趟公司，出大事了！”

宋怀凌：“……”

游千帆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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