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息的功夫，南颜忽感周遭的风声开始放缓，这感觉极为难受，好似四周一切的生机都随着自己坠落的加剧被剥夺了一般。

怀霜上师狞笑道：「老夫不信，你的命数会比你娘的还大！下去陪南家列祖列宗吧！」

神魂动盪之际，她感到一双冰凉的手揽住她的腰，抱紧她的同时，对那些饥肠辘辘的死魂寒声道——

嵇炀话音一落，秽谷上方，便有一片冰霜侵蚀而入，怀霜上师狰狞面孔衝过无数阴祝的拦阻，手中持着一杆冰矛直直朝南颜杀来。

她猛然坐起，却看见嵇炀正闭目将被毁铁箭穿透的手放进黄泉川中，河水翻涌，无数迷茫的死魂被吸纳入他的箭伤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南颜愣了一下，随后一种不安与悲喜杂糅的情绪浮现在脸上，她焦躁地四处张望了一阵，道：「就、就在这里？」

黄泉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怀霜上师堪堪离他们十丈远时，黄泉川两岸的曼殊花海里骤然飞出无数条佛言枷锁。

南颜本能地覆上心口，试图感应到些什么，道：「他还活着吗？」

「你不需要管，自会有人管。」

「天人第五衰，可超脱人世轮回。南芳主无心亦能拖着伤体存世多年，何况佛忏主。」

「滚。」

起初南颜还道是自己的术法凑效，下一刻，却见怀霜上师面容一惊，身形连连闪躲，手中冰矛乱挥，但息后，他便仿佛被一隻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高高提起。

昏蒙的脑海逐渐归于平静，南颜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片曼殊花摇曳的石岸上，血红色的花朵，仿佛来自地狱的哀歌，昭示着她来到了一处生人勿近的地带。

……灵力差距太大。

「我不是要走。」南颜道，「你疗伤，我想法子挡他。」

「你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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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在哪儿……」

南颜眉心一拧，这就是道生天掌控的天下，是非黑白皆由他们一口认定，顺则昌，逆则亡。

……全然不似生人。

嵇炀掌心的毁铁箭伤口勉强癒合后，他从黄泉川中捞起一片菩提叶，那片叶子来自于上游，与南颜所得到的菩提叶一模一样。

南颜一点头，借着召唤出的赤丘山之高，合身跃下秽谷核心。

「恶贼，我说死都不会放过你，等我夺舍这生人，我就要回来找你了！」

南颜没有见过地狱，但是她想如果真的有地狱，这样即将被无数死魂试图夺舍的痛苦，一定是最残酷的地狱。

门户！」

更为凄厉的尖啸声从死魂潮中传出，面前血红的潮水分成两边，她很快被送上了岸。

南颜即刻催动佛言枷锁，试图抵挡一阵，却在他冰矛一扫之下，先就粉碎殆尽。

南颜一言不发地起身，而嵇炀气息稍定，便叫住她：「阿颜。」

「那这怀霜？」

「行征还在外面，我需要点时间启动苍穹断界，把无关之人传出秽谷。」

连嵇炀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了不走之后，新涌入的鬼气便渐渐安定下来，他定了定神，道：「怀霜乃第三衰修士，所修功法可吸纳他人精气灵力为己用，此法看似邪异，却是被道生天认可，并不属邪道，七佛造业书不修至伐罪篇，你伤不到他。」

「我想见我女儿，让我还阳！让我还阳！」

「冰人化身……难怪要派他来。」嵇炀拉住南颜的手，「走。」

「肉身给我、我要回去找那负心汉报仇！」

她久违地感到一股窒息之感，灵力亦一度失去控制，直直坠落进一片冰冷的、宛如无形的河水中。

这里的天地皆是一片血红，她看到正上方红云翻滚，不断传来怀霜上师与阴祝鬼潮的交锋之声，估计不到片刻，那怀霜上师就会追杀下来。

无数喜怒哀乐的面孔向她眼前涌来，试图钻入她的脑海里，发出人死前最为凄厉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