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变深了。皮肤与背景之间的界限慢慢成形，像某种被唤醒的存在，开始主动站在她眼前。

她认得这不是谁，但也不是完全的“他者”。

她点点头，走到放大机另一侧。

旧校区的走廊很安静，墙面泛黄，天花板有几盏灯不亮，只有昏暗的冷光投在地上，脚步声在水泥地面上敲出轻响。

只是恰好，那些对话的容器，是一个赤裸的女人。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线条浮出来了。

只是看着最后一滴水，从那张膝盖的照片边缘滑落，掉进毛巾上，听见微弱的“啪”声。

“12秒。”

她看着那些照片，忽然意识到：他不是想捕捉身体，而是在做光和姿态的对话实验。

她点头。

她盯着那张手看了很久，像是在回忆什么自己也不确定是否发生过的场景。

“还没人看过。”

ling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清洗、定影，把照片一张张晾在横绳上。

他调整完毕，抬眼看她。

光线从左上角倾斜而来，把肩上的皮肤打亮，脊椎形成一道柔和的凹槽。

“好了。”

“你觉得它们，会让人想靠近，还是想退开？”ling忽然问。

他们穿过走道，拐进楼梯口，一路下到负一层。

陈白没说话。

还是她眼前正晾着的，那几张纸上正在变干的光？

他小心地把底片装进放大机底座，调焦，调整角度。投影灯打在白色相纸上，那一瞬间，整个画面都还空着——像一口刚灌水的盲井。

纸一入水，空气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光落在感光纸上，沉默了一整轮时间。

显影液的酸、纸张的湿气、金属的锈味，以及……一种说不清的低温感，像被记忆泡过水。

他洗了五张。

她站在那里，感觉身体某处慢慢发热，却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液面轻轻颤动，那张纸慢慢浮出图像——先是浅灰，然后渐深。

ling熟练地关上门，打开红光灯。

那段背的曲线，像她某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未曾记录下的模样。

“你拍她时，她知道自己会被这样显出来吗？”她问。

“第二张？”他说。

不是色情。

他打开通风机，把背包放到一边，从里面取出一卷胶卷盒，抽出两段底片。

但每一张都带着一种“被安静看着”的感觉。

ling轻轻摇头。

女人的手，手指稍长，压在一本摊开的书页上。书名被对焦模糊，看不清内容。指甲没有涂漆，皮肤下隐约有细纹。

他关灯，把那张白纸小心地夹起，放入第一槽显影液。

是某种需要时间沉淀的凝视。

他轻轻晃动显影槽。

最尽头那扇铁门后，就是暗房。

他按下曝光灯，秒表滴答作响。

整个空间像被溶进一层酒红色的液体里，柔和、粘稠，像一条围绕身体缓慢移动的布。

没有正脸，没有性器官。

ling掏出钥匙开门时，陈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在黑暗中慢慢靠近那道光。

旧校区走去。天越来越暗，路越来越空，只有她手中那一摞几乎散开的论文，被抱得很紧。

ling没说话。

是膝盖？是脊椎？是脖颈下那段连着胸口的凹陷？

背景模糊，只有身体这块明暗的交界清晰得像被光刀割过。

没有头部，没有腿，画面只取了身体的一部分。

那只手的姿态，比第一张更私人——仿佛她正在翻页，又或者刚刚按下了某种冲动的暂停键。

他重复动作，把相纸放入曝光位，12秒后放入新一盘显影液。

房间不大，靠墙是一排水槽，台面上摆着显影盘、定影槽、清洗水池，还有几只竹夹和夹绳。

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身体片段：腰、背、肩、膝、手。

是一段裸背，从肩胛骨一路滑落到下腰，右侧微弯，贴着床边的白色棉被。

液滴沿着纸面下滑，在红光下反射出缓慢流动的亮片。

“我这几天拍的。”他解释，声音很低，却不模糊。

他只把最后一张照片挂起来，然后站在她身边，一起看着那些还在滴水的图像，在暗房里轻轻晃动。

她没有回答。

“你站这边比较清楚。”

“我只让她躺着。光是我选的，角度是我决定的。她信我，就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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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一只手。

“但我现在……不太想走。”

掌心朝下，手腕自然弯曲。

“我不知道。”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