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母亲不那么认为。

如果毫无感情，如果从未在意，如果已经心死……就能用最正确理智的态度，去处理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了吧？

父亲从未把那孩子视作“儿子”。他亲口说，那是他送给她的“好用工具”。

一双阴阳眼，一身招鬼体质，一把异常乖巧的清理工具。

父亲是这么对她强调的，反反复复，循循善诱，生怕她产生半点不快。

但她很爱她的母亲，也很爱她的父亲，便只好，轻轻点了头。

正因为“父母关系很好”，母亲才会那么放不下，那么忍不了，那么……痛苦。

母亲依旧会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寻求认同般、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说——

长大后她懂了许多许多，回忆细想，才发现。

她哭泣，她嘶喊，她尖叫，她砸碎首饰、花瓶、与心爱的铜镜，她恨不得冲过去撕碎那个被关在偏僻阁楼里的女疯子——

要和父亲母亲站在一起，做最优秀的能撑起整个无归境的继承人。

她没听见父母后面的话，也不懂那意思。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别人，相信我好吗？”

要利用他。

母亲说要憎恨、无视、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那孩子，那便这样吧。

“她是个贱女人。”

大人们究竟为何厮打，为何嚎哭，为何又能在外摆出无事发生的笑脸，仿佛还能回到以前呢？

“他是贱人的下贱种子。”

即使父亲无数遍对她强调“那是为你迎回的清理工具”，即使父亲无数遍安抚歇斯底里的母亲，偷偷的、私下的、父亲见不到的时候——

洛梓琪觉得这很奇怪。

“不准和他说话……”

怎么会没别人呢，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上代家主的遗言与训诫，整个洛家那么多盯着他们位置的人——家主与主母之间，怎么可能没别人呢？父亲为何要说谎？

然后每一次，都被父亲拦下来，关回去。

我要……

“都怪那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

她的父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是他们唯一的小孩，父亲毫不犹豫地把整个家族未来的权柄交到她手上……她本应很幸福，对吧？

清理无归境，清理洛家，清理她坐上家主位置前的所有障碍。

她只觉得“父亲已经一遍遍解释一遍遍安慰过了，母亲为何还要去在意父亲不在意的工具呢？”

可母亲总会被这句话安抚下来。

“以前”是不可能由“现在”回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还未戴上白斗笠的小男孩正式踏进主宅的大门时，洛梓琪曾坐在等待会见的椅子里，一遍遍对自己打着气，努力调整出自己最冷漠最凶狠的表情。

父亲说要把那孩子当道具使用，那便使用；

父亲动了动，他挺直的背遮住了母亲失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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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冷静些。”

—

母亲依旧会攥着她的肩膀，手指甲收紧又放松。

年幼的洛梓琪不懂。

“如果你实在讨厌那孩子，梓琪，等到他的使用期限临近，就丢弃他吧。”

他又说……

她会点点头，露出似哭非笑的神情，然后抹去眼泪，露出有些阴沉的表情。

“不准理睬他！！”

幼时的洛梓琪不懂。

洛梓琪被近侍悄悄捂住耳朵，带了出去。

他说：“别理那疯子。”

可母亲做不到。因为她太爱她的丈夫，她维持不住那份从容，也忍受不了那对母子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年幼的她不懂那些潜台词。

要讨厌他。

那是她婚姻中的瑕疵，她爱情里的污点。

母亲真正想说的，是“和我一起恨他们”。

……即使那只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她从未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家本应很幸福。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是最该站在我这一边的人，你和他不同，你还没有背叛过我任何一次——你绝对不能再背叛我任何一次了，求求你，我的女儿，我的最爱之人的孩子。

所以，每一次，当母亲握过她的肩膀，用祈求般的眼神看向她，反反复复甚至有点神经质地强调“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