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林中打转。

“於城君，有什么你就说吧！”香女正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声音愈发平淡。

香女走入一块人迹罕至的地方，入林，在一棵大树下面的厚厚落叶上正襟坐下，深吸数次，调匀气息，闭目入静。

张仪抱住她，抱紧她。

香女安定下来，身体不再颤抖，呼吸再度均匀。

“它完全康复了，它开出花儿了，我得把它移栽到寒泉旁边的石缝里，让它得大自在！”林仙姑端起花盆，给香女一个笑，走向舍外。

“你……好吗？”

香女颤抖得更厉害了。

“过来！”寒泉子招手。

“谢师父指点！”香女止住泣，缓缓起身，脚步坚定地走出去。

“多少个夜里，我就这样坐着，坐着，坐着，一直坐到天亮，望着该是你躺的地方，回味着该是你的体香，回听着你曾说过的每一个梦话……”张仪的声音越说越低，连香女也听不见了。

“不好。”

香女里里外外，完全麻酥了。

将近一更，月上东天，缕缕柔光透过邻近的树梢射进林中，照出斑驳的亮点。

又一阵沉默过后，香女接道：“好名字！”

香女回应着他的热烈，阳气充盈的躯体自里而外散发出浓烈而久违的香。

香女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几个字，身体剧烈颤动，却没有一丝声音出来。

一切恢复安静。

“於城君夫人生了个公主，会叫大大了。”

“我的……夫君哪……”香女一头扑进张仪怀里，泣不成声。

“我在鬼谷守五年，谷中的每一片树叶都是我的朋友。”张仪说道。

“师父——”香女跪下，泪水出来。

香女、张仪犹如两段枯木，谁也没动。

“於城君夫人还想再生个公子！”

香女起身，缓缓走向师父寒泉子的草舍。

声音在十数步外消失。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香女柔声道：“於城君喜得公主，小女子祝贺了！”

声音越来越近。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於城君不会再让她生了！”张仪的声音阴冷，寒人。

光阴寸移，日头西照，林中幽暗下来。

香女静如一株风干的枯木。

“怎么了？”

张仪没有应声，林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香女动了一下，站起来。

月亮西行，钻入山尖里。

香女推开舍门，见寒泉子正襟端坐，正在候她。

香女跪前几步，头靠在寒泉子的膝上。

香女缓缓看向林仙姑，声音几乎颤抖：“师姐……”

“香……女……”张仪改坐为跪，声音颤抖。

“我……想你……”张仪的声音缓缓出来，几乎听不见，但在这静寂的夜里，在香女的耳边，却如平空炸响的惊雷。

“在大梁，在咸阳，在军帐，在车上，在……在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张仪似是忘记了香女，忘记了是在这林莽里，顾自呢喃他的感受。

香女接得快了，声音平淡下来：“有儿有女才是好！”

“一直……一直想你……”

香女没有回她的草舍，而是径直走向林中小径，直向山林深处走去。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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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再度响起来，一个人在她对面坐下。

香女抽泣起来，抖着身子，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鸟儿归林，日头落山，林中一片幽暗。

香女拿出几年来的所有修持之力控制自己，平复自己内中的狂乱。

“师父，弟子……不想见他……”香女泣道。

香女稍稍哆嗦一下，复坐下来。

不知过有多久，香女憋不住了：“你……怎么寻到这儿的？”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是某个小动物遭遇猎手了。

月上头顶，被庞大的树冠实实挡住，四周朦胧。

“孩子，”寒泉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法自然，自然就是你的心。你想见他，你就见他；你不想见他，你就不见他。”

“多少个夜里，我醒过来，却嗅不到香，我……我傻傻地坐着，坐在空空的榻上，想着你……想着这个世界上除娘之外唯一爱我、将一切都托付给我的女人……”张仪依旧在呢喃。

远处传来“嚓嚓……沙沙……”的践踏落叶声。

香女打个寒噤。

香女的呼吸不再均匀，香女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嬴蔷！”

香女哭出音来。

“坐下。”就在香女快要站起时，张仪说话了，声音虽然轻柔，语气却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