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越跑越快，丝毫不觉硌脚。楚地尚红，芈月穿一件淡红色的绸裙，在这片幽林的五色鹅卵小径上如飞般奔走，宛如一道红影。

正堂摆着一个竹榻，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显然是午睡正酣时让这响动惊醒了。

一黑衣人将堂门全部打开，更多光线涌进来，将正堂照得透亮，芈月的素颜与窘态在这光亮里展现无遗。

一连三日，除两名宫人在用餐时段挑来饭食之外，宫中再无他人过问，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芈月真也渴极了，走过去，看到一只杯中有水，端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脖咕咕几声一气饮下，不无惬意地出口长气，吧咂几下嘴皮子，抿下嘴唇，放好空杯，走过来，朝男人鞠个大躬：“这位大哥，谢谢你的水了，我得回去！”

众人看到张仪的左腿被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包裹，两块特制的木板将大腿与小腿绑扎在一起，形成一根粗大的直棍，动弹不得。

“相国大人？”昭睢一脸焦急。

男人打个怔，眼睛睁大，将她又审一时，朝依旧扭住她胳膊的黑衣人扬手：“松开她。”

芈月径走过去，门虚掩着。

男人上下打量她，目光从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地移到她的光脚丫子上。

芈月斜他一眼，在那席位上正襟坐下，两只大眼盯住他，忽闪着。两只绣花女鞋被她摆在左侧，呈个八字形。

“啥意思？”

“张大人，”昭睢一脸无奈，“送亲的事，还有商於……”

是个午后，太阳很大，所有宫人都不见了，后宫空无一人，安静得只有知了在叫。芈月耐不住了，旁若无人地在附近小转一圈，看到远处有片林子浓荫遮蔽，飞跑过去。

“我有啥看？”芈月抖抖肩，甩一下长发。

“看你。”

见芈月两手空空，只在手上拎着鞋子，那男人冲二黑衣人道：“把门打开！”

然而，就在她推门的瞬间，两个黑衣人箭一般左右冲出，低吼一声，将她擒住。

“昭大人，”张仪接过话头，又是一声苦笑，“真叫个好事多磨哩，眼见就到家门口了，在下这……唉！”

“有点儿意思。”

张仪苦笑一下，一手擦汗，一手指向疾医。

“装。”

“没有描眉，没有画眼圈，没有施粉黛。”

芈月得到释放，许是胳膊让他扭疼了，伸手揉搓。

正堂的门微微启开，一股凉气从门道里冲出。

“我讨厌这些。”芈月皱眉，盯住他，“嘿，你也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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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时，彩石路就到尽头，眼前现出一个雅致院落。

芈月渴了，想寻口水喝，大步走入中间一进。

颠簸一路，芈月也是累了，躺到榻上就睡。

“咦，我有啥意思？”

“禀报楚使，”疾医拱手，“相国大人登临峣关，在下坡时踩住一块松掉的石头，不慎滚落坡下，左腿撞在坚石上，完全折断。所幸救治及时，断骨已经接好，但目下不宜移动，需要就地静养一段时间。”

张仪不能坐车，就在峣关将养腿伤。樗里疾把所有使团并送亲人员迎入咸阳，安排在列国馆驿。

“渴了，看到这儿有户人家，进来寻口水喝。”芈月仍旧搓揉，后退一步。

两个黑衣人将芈月扭送入堂。

芈月受到惊吓，“啊”地发出尖叫，拼命挣脱。

“甭急！”在她喝水辰光，男人已将黑袍穿在身上，腰带勒起，将竹榻移到一侧，靠柱放好，回到几案前，在主席位坐下，指向斜对面的客席，“坐下。”

入得秦宫，芈月期待中的婚礼并未出现，宫中甚至没有喜庆气氛。芈月及其陪嫁来的侍女等十几人，连同她的嫁妆，全被安排在后宫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连个宫女也没有多配。好在洗梳、床褥等一应生活设施俱全，随行侍女迅速进入角色，照顾芈月住下。

“水在那儿！”男人指向案子，“自己倒去。”

芈月推门，探头看看，里面安静极了，并无一人。

不一会儿，楚使昭睢来了。

到第四日，芈月歇过劲来，开始走出她的小院四处游转，如同在楚地纪陵君的封地一样。

第二日，秦宫来人迎亲，迎接的是上大夫樗里疾。

芈月没有上妆，甚至连口红也没有抹，全身上下透射一股野性，只有两只大眼未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死死地盯住他看。

“呵呵呵，”张仪笑了，举重若轻，“甭听疾医瞎讲，在下不过是稍稍磕碰一下，不打紧的，过不了几天就好，昭大人只管放心。至于使命，在下已经安排妥了，昭大人可先到咸阳，在驿馆住下，秦宫自会有人接迎公主与秦王完婚。至于商於的辖权交割，容在下这老腿稍好一点儿，就与大人亲往办理。”

“如此甚好，请相国大人多多保重！”昭睢别过，回至楚帐。

二黑衣人退出。

林中有条小径，由红、黄、黑、白、青五色鹅卵石铺成。芈月走得热了，遂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赤足踩在鹅卵石上，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畅意。

天色苍黑，宫中来人，将公主芈月并其身边侍女，连同全部嫁妆，载入宫中。昭睢则由樗里疾等人接风洗尘，其乐也融融。

那男人赤着脚，光着身子，只在中间要害处裹件黑袍，睡眼惺忪地看向她。

的惨叫声方才停下，疾医一头大汗地走出来，招呼众人进帐。

“啥叫个装？”

“这……”昭睢急了，“要静养多久？”

两个黑衣人正要将芈月推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带她进来！”

“芈月。”

“哟嘿，”男人笑了，“你讨厌什么样的男人？”

是个三进院子，第一进的所有房门都在关着。

“芈月，你来这儿做啥？”男人盯住她。

“是那种不让人讨厌的男人。”

“你俩出去吧。”那男人指向门外。

“喂，你看啥呢？”芈月问道。

“内心胆

芈月晓得里面有人，上前推门。

男人审她一时，眼睛眯起：“叫何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