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骆雄来急匆匆前来,高大的身影撕裂了夜幕,大声来报:
“北狄明河公主铁勒鸢已昭告北疆各部,不日将继任可汗。”
烛火之下,男人身姿沉毅,一丝不苟,为他和她的云州在筹谋。
右臂的伤口已然痊愈,他仍旧惯于展臂而眠。
此时此刻,远远的帐布上,他的轮廓如山巍峨,透出的光却太过隐秘,在她拂过的指间若有若无地闪动。
他的身躯比从前在暗林中埋伏敌人数日数夜不动的时候, 还要难熬万分。
纱帐枕畔, 呼吸交缠,一寒一热,诸般滋味, 萦于唇齿, 绕在心头。
那一日,在那个小部落里他与她同游集市。
朔州城金柝鸣声传来,顾昔潮披衣起身, 撩开纱帐下榻,房内始终不见那道影子。
他心中欢喜,用此金刀换了一把首饰。
侧首一望,榻边空荡, 纱帐轻摇。
细细道出了此行计划。末了,她道:
“将军,今日有个货郎送来此物。”一名亲卫前来,递上一物。
黑沉沉的双目流露一丝讶然,眸光微动。
没有缘由地,沈今鸾缓缓回眸,望向那一处大魏军的营地。
一道道天堑,相隔阻绝。
是鬼亦无所惧,就怕何时不再来。
顾家,沈家。大哥,云州。生死,人鬼。
“想要靠近,却难以触及。”
所幸帐中太暗了, 他又始终闭阖着双眸。
那魂魄以为他熟睡,颇有几分恣意, 径自卧于他身旁, 枕着他手臂, 美目流转,唇瓣翕张。
赵羡半跪在地,不受她此礼,目色微动,忍不住又问道:
“轰隆——”
更怕,她窥得他心魔丛生。
她已明了,他不会让她独自涉险。
但她却不得不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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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期盼,却不能企望。”
“家国事大,成败在此一举,胜负系于我一身,还请道人助我一回。”
他陡然明白过来,她语中诀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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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咫尺,遥隔天涯。
夜穹雷鸣, 顾昔潮从卧榻惊醒坐起。
不知用了什么鬼办法,将他的金刀赎了回来。
“将军!——”
“正因如此,还烦请道人以我魂体欠安为由,莫要让将军知晓。”
他轻揉眉骨, 才忆起赵羡说起过,近日来她为了刺荆岭一战,以魂召魂消耗过甚,魂魄孱弱无力,必先回朔州休养生息。
“贵人,此去可还有心愿未了?”
此生再难有如此闲适的日子,好像回到了少时在京都。
顾昔潮掀开包裹的布,那柄蟠龙柄的御赐金刀显露眼前。
她喃喃低语道:
怕她撞见他那头困兽。
数年修道,赵羡面色本已是一贯平和,此时渐渐变得凝重,惊异。
只此今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怕她看到他目光熠熠。
不知从前每回夜里入梦的,究竟是人是鬼。
身体里的那一只困兽, 蠢蠢欲动。
顾昔潮摇首一笑,心头之意难以言喻。
军帐连绵不绝,她却能一眼望见最正中的那一处大帐。所隔甚远,还能隐隐看到帐布上那一道英挺的侧影。
这些年,无论高居庙堂,还是远赴北疆, 顾家九郎一贯生杀在握, 何曾如此被动?
沈今鸾情不自禁抬起手指,在虚空之中,一寸一寸描摹远处那一幅烛火投影的轮廓。
不曾想,多日过去,她自己的魂魄朝不保夕,竟还一直记着。
半生在后宫搅弄风云的皇后娘娘,后世谬之为妖后的沈氏十一娘,整肃仪容,以鬼魂之身,朝敬山道人屈身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