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鸾攥紧了红线,闭了闭眼,喃喃:
红线相牵,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他温热的气息仿佛还在拂过她的眼睫,临终殷切的祈盼好像还在耳边萦绕。
她对帝王心术了然指掌,料定元泓不会对他动手,将话术一字一句地教给过他。
高头大马之上,一只镶绣山河蟠龙的袖口接过铁甲:
他微微俯首,猛地伸手拗过少年的手腕。
见早已被天子识破,贺毅瞳孔猛缩,咬紧牙关道:
不是这样的。她不会让他走的。
沈今鸾拥抱着顾昔潮,魂魄也在将灭的犀角烛火里渐渐淡去,消散。
“那么多将士们看着呢,陛下难道要杀害忠军之后,让将士们寒心吗?!”
十一娘临去前,没有忘记交给他这一道保命符。
大雨后的刺荆岭,阴云久久未散。
另一支陇山卫歼灭残余的北狄军,赶至荆棘丛林之时,天已大亮了。
只要她的魂魄还没灰飞烟灭,就还没有结束。
下一瞬,缠绕在男人手腕的红线缓缓脱落,断裂开去。
马上那道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定在贺毅身上,几分阴恻恻,几分举重若轻。
贺三郎不屈地抬首,目光一一搜啊过身旁围着的陇山卫将士,道:
“贺三郎,你比朕想的要聪明。只可惜,有一件事,你一直弄错了。”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仰望雨霁后的晨曦,唇角带着羞怯又大胆的虚幻笑意。
“诡计多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声沉沉的低笑传来,漫不经心地道:
“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在忘川边一直等你,一百年,一万年。你不来,我不走……”
他认出来,那是犀角蜡烛。
队伍里一直被人押着的贺毅悄悄敛起衣袍,遮住地上一双燃尽的残烛。
天子亲卫知帝王疑心深重,随之转向底下的贺三郎:
“顾将军既已战死,贺三郎追随他,怎么独活?”
事出无名,光凭这一条欲加之罪要取一个刚平反的少年军士性命,确实有失偏颇。
“找到了,这一副麒麟甲是……”
男人纵身下马,名贵的雪貂大氅淌过泥泞的荆棘丛,一步一步行至贺毅跟前。
贺毅面不改色,嗤笑一声,凛然道:
“我就是贺三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近在眼前,可望,却难以触及。
“朕要找的,从来不是贺三郎。”
一阵急促的兵甲声传来,荆棘丛中泥水飞溅。
一名陇山卫的士兵将拾起的半片麒麟纹的铠甲递上去。
难道她召来万千魂魄,最终不过是亲见他的死亡吗?
“朕不过是要通过他,找回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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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顾将军怕是已经……”
“顾九不能食言,不能对沈十一说话不算数……”
沈今鸾回眸,望向身旁安详苍白的男人,身影在明媚的光下朦胧如梦。
剧痛之下,贺毅想要起身,却已被天子亲卫牢牢押住,摁进了泥水里。
男人居高临下,掸去袖口溅了泥的金线,淡淡地道:
贺毅此言一出,陇山卫将士心思各异,目光复杂,窃窃私语。
……
“你带着我们在此地团团转,你说的贺三郎,究竟在何处?”
“但是陛下别忘了,我是北疆军中校尉,北疆军真相大白天下,我已非叛军!”
像是耀武扬威一般地,她扬了扬手腕,那一缕明媚的红线在她的泪眼间闪动。
像是十岁时少女初见少年的欢喜。
刺荆岭四野,寂静如死,荒凉如死。
“贺三郎,你以为朕蠢到看不出你和你姑母合谋,在蒙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