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那与李献争执些甚么,总而言之一句话,我的徒儿,还轮不到旁人七嘴八舌地指点。我听说过你,最近在清南县城仿佛很受人信任,那些个贵夫人,都喜欢找你医脸上身上的毛病,可那又如何?瞎猫撞上死耗子,你不过是运道好罢了,真觉得自己便能充行家?”
那边厢,苏时焕不紧不慢地将第一道茶汤撇了去,一面动作优雅地往茶壶里注水,一面微微笑道:“今次也有我的不是,本不该选在今天同汤老您掰扯此事,坏了您的雅兴。”
“不是,师父你听我说,我也没有……”李郎中试图辩驳,只是那声音却细得如蚊蝇,还连连搓手,明显没甚底气。
叶连翘有点发傻,这才晓得,这位汤老先生不仅不给他徒儿面子,压根儿谁的脸皮都不肯给,谁都瞧不上。那番话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辩解,正犹豫,一旁苏时焕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回身笑道:“汤老,叶姑娘并非瞎猫撞上死耗子,她……”
“谁同你说这个?”
汤景亭脸色一变,先前瞧着虽然生气,眼里却并没有什么怒火,这会子,眉梢眼角却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倨傲之色。
“你知道就好!”
“是是,徒儿知错了,师父千万莫要在动气了。”
汤景亭气咻咻地嘟囔,转头去看在旁当了许久围观群众的叶连翘:“还有你,瞧见我训斥李献,你心里很乐呵吧?你是不是就打量着,自个儿一点错没有?”
汤景亭登时不乐意了,眉头一抬:“怎地,我冤枉你了?你甭以为我现下不给人医病了,便甚么都不晓得。你同这小姑娘拌嘴,当时没讨着好,已经够丢人,事后还百般为难——是,你是没直接找她的麻烦,可你当我不知道吗?松年堂新出的那种治脓耳的成药,你听说是这小姑娘捣腾出来的,便发话不许城里的郎中们开进药方里,我说的可对?你明晓得我同苏家四小子投契,还出这种烂把戏,你把我往哪搁?敢是你翅膀硬了,我这师父,在你眼里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了!”
“没想得太多,你脑子被鸡啄了?”
面,偏过头去望向李郎中,哼道:“就这么个小丫头,才十几岁的年纪,正经是个孩子,你就同她过不去,我说你还觉得自个儿特长脸是吧?也不怕丢人!这话若说出去,清南县城的人都晓得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家,不笑掉大牙才怪!”
“你闭嘴。”
汤景亭啧了一声,很是不耐:“你既把人带了来,我自要当头当面与她说,有你什么事儿?你肯由着她在你那松年堂里胡闹也倒罢了,难不成还指望着我也认同怎地?”
“没有?!”
汤景亭赏了他一枚大白眼,往默不作声的苏时焕一指:“瞧见没有,今儿原本是我与这四小子闲谈相会的好时候,偏生要掺和你们这些糟心事,你就见不得我清静!我也不理你当初是怎样同城里的郎中们吩咐的,那些话,你怎么说出来的,就怎么给我吃回去,往后也不许再找那丫头的晦气了,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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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地一通斥骂,委实半点不留情面,李郎中汗都下来了,拿手一个劲儿地擦额头,唯唯诺诺道:“师父,您老消消气,您就……您就当我是猪油蒙了心成不?我……被这丫头抢白一通,心里过不得,这才昏了头出此昏招,一时也没想得太多,况且……”
李郎中忙应承不迭,往叶连翘脸上一张,面皮闪过一丝不悦,却是半个字也没说。
叶连翘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眼瞧那李郎中被骂得跟孙子似的,心里着实解气,没提防汤景亭将火头烧到了自己身上,忙正襟危坐,诚恳地摇摇头:“汤老先生,我知道自己有错。无论如何,在李郎中跟前我是小辈,不该与他争辩……”
况且,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不准大伙儿用松年堂的一种成药罢了,姓苏的家大业大,这点子事,对他们来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