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哥……”她朝前爬了几步,撩开帘子望外看。
他坐在前面赶车,听到她的声音便回应道:“吴小姐,你还好么?”
她看到月亮从山林的缝隙间洒下吝啬的光。
她也沉默。
——这是她的名字。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那光落在马儿顺从的脊背上,落在颤抖的缰绳上,落在杜阿七的头发上、肩膀上。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螽羽坐在一辆马车上,身后是缓缓落下的城门。
杜阿七说:“我给不了你张老爷能给的锦衣玉食,但我有力气,我养得活你。”
【拾叁】夜奔
“去——”杜阿七沉默了一会儿,话里似乎有种犹疑,“送你回太太那里去。”
这是一辆很小的马车,原是留给管事们出门用的,也因此杜阿七说话她能听得很清楚。
她问:“你带我去什么地方?”
——杜阿七还在。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尽力把亵衣和裙摆抚平。她仍然头晕目眩、胸口胀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可比起身体遭遇的痛苦,心里的恐惧与绝望才压倒一切。
有人因她而死。她害死了人,还害得杜阿七杀了人?这是怎样可怕的罪过。杀人是要偿命的。偿谁的命?
南方春日里城门落锁时辰晚,这会儿是过了戌时,打过一更三点的梆子了。
如果那人还活着,只要那人与她对峙,她百口莫辩——无论她到底有没有被碰过,她都不干净了,她不贞烈,是个“死性难改的荡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是良家子又如何?遇到这样的事,女人唯有以死明志的。可她……她不想死。她该死吗?
他说:“且我也没有了双亲,无人会指摘你的出身门第、一言一行。你就当我们转世投了胎,从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做什么主?她能说什么?她解释不清的。
半晌后,她低声说:“我不能回去了。”
“做主……”
螽羽。
螽羽心里嘈杂的叱责与哀嚎声稍稍安静下来,去听杜阿七说的话。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他们远离了都市,远离了人群,仿佛远离了一切。
他说:“我虽然只见过你几面,可我觉得你好像总是在害怕,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过去不堪回首吗?我不介意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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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晚上仍然寒凉。夜风从帘布间吹进来,螽羽打了个寒战。
杜阿七说:“不然……你跟我走吧,螽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我们重新活一遍。”
“吴小姐?吴小姐?……螽羽。”
“你是担心太太不给你做主?”
而如果那人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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