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 霜降。

苏云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刘文轩信心百倍，高声回应道：“金榜题名去！”

苏云绕瞧着恨不得缩在船舷后面的沈知孝道：“沈三哥，你不是也要参加春闱么？怎么就连个‘金榜题名’的大话都不敢说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努力、努力、再努力！”

白担心一场的苏云绕，木着脸道：“一群小屁孩，真是有辱斯文！”

金陵府霜降的时候只是意思一下, 起晚了别说是霜了, 就连露水都不一定能看得着。

隔着老远，隐约还能听见，有那臭屁的小孩在炫耀自己尿得远，嘲笑别人尿湿了鞋。

沈知孝一脸坏笑，半点也不肯落后道：“掏就掏了，还正好对着我等炫耀，当真是雏鸟不知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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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

“……”

苏云绕暗自惆怅：不愧是北国风光, 这才几月份啊，就开始有雨夹雪了, 等到数九寒冬的时候，又该是啥样啊，怕是得冻死我这朵江南娇花吧！

晨光微熹, 凉风刺骨。

刘文轩神情正经，严肃附和道：“就是，那玩意儿是光天化日之下能随便掏出来的吗？”

苏云绕兄妹四人已经将最厚的夹袄穿在身上了, 背着各自的包袱，缩着脖子依次下船, 那瑟缩畏寒的模样, 瞧着就跟冻傻了的呆头鹅一样！

一个个立在河边解了裤头，这是要下河戏水么？此处水流湍急，家里的大人也不管管！”

苏云绕靠在船舷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似写意一般，不自觉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头一日还在和煦的暖阳里, 给大家表演hip-hop版的《倩女幽魂》, 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只能躲在船舱里, 看着打在河面上的雪粒子，怔怔出神。

远远瞧见龙船之上的俊朗公子肆意歌唱，风流倜傥，有那大胆的姑娘竟吹起了口哨，活泼又顽皮地高声问道：“公子哟，嫩个去哪里咯啦！”

柴珃忍着笑，宽慰苏云绕道：“放心好了，没人下河戏水，都在岸上站着放水呢。”

柴珃跟苏云绕难得升起几分愧疚之心。

对岸“有辱斯文”的几个顽童，被一群结伴来河边洗衣浣纱的年轻娘子揪着耳朵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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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中央的龙船威武又夺目，船头上立着的如玉公子英俊不凡，有那大胆的姑娘，竟笑颜如花地唱起了诗经，也不知是唱给谁听。

沈知孝压力倍增，直接泪奔道：“我哥说我只要考中举人就好，我父亲说我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好，中不中进士其实都无所谓，别比了，真的别比了，我已经够努力了，每天晚上睡不到三个时辰，真的不能再少了，呜呜呜……”

从南到北, 气候差异极大，龙船在运河上每多行一里，苏云绕兄妹就感觉要更冷一分。

“……”

沈知孝穿着厚夹袄，在前面等着他们，很有经验道：

歌声清澈，随着微风飘入心田，如水一般纯净柔和，曲如其人，江南的女子也如江南的调子般妩媚温柔。

苏云绕、刘文轩和柴珃三人同时扭头看他，齐声鄙夷道：“有辱斯文！”

刘文轩与沈知孝对视一眼，也跟着唱道：“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之前学政大人宴请乡试举人时，便要在宴席上唱《鹿鸣》。

柴珃很是赞同，语重心长道：“沈知府当年乃二甲进士出身，小沈御史更是曾高中榜眼之名，有父兄珠玉在前，沈三公子又怎可堕了读书人的志气呢。”

柴珃三人走到围栏边上，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六、七名总角小儿，正排成一排立在河堤上，光着屁股掏出小牛牛，一起朝着河里撒尿。

鸡娃果然要不得，更何况鸡的还是别人的娃！

京城通州码头上的霜, 却降得尤为郑重, 枯黄衰败的野草上, 结了一层白茫茫的冰晶, 就跟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样。

大旻立国也才只有八十年左右，当今圣上也才只是第四任帝王，正是国富力强、法度公正的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前朝末年时，战战兢兢的畏缩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