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春祖上风光，到她这代虽已没落，但父母都还愿意教她识字。雷明嫌弃自己的名字满大街都是，陈秀春笑而不语，在纸上写了雷生、雷光耀、姚英，再把笔递给他：“你来写。”

“陈锦文。姚淑宁。

“你先去吧，有位子了叫我。”

雷明写了雷明，写了钱，写了陈家村上风塘，还有陈秀春看不懂的hello。陈秀春知道他跟自己显摆洋文，便也测他个题目：“慧囡怎么写？”

雷明写了罗慧。

罗慧应答，被陈清娟抓住：“诶，馄饨摊那可没位子。”

她拔掉他的笔：“赶紧去洗脸睡觉。”

两天后，孙家村的戏场开了，陈秀春的油炸摊也摆好了。孙家村的祠堂是镇里各村最大的，请上台的戏班子也是最贵的。陈秀春的摊位靠着馄饨摊，既能做生意又能听见喇叭声锣鼓声。鼓点一密，她便知那武生在翻跟头，鼓点一停，咿咿呀呀就是旦角在唱戏。戏到高潮，祠堂外也围满了人，她个子矮，也不去争，只和包馄饨的老板娘聊天。

陈在春。陈芳春。

陈秀春。

陈秀春看他自创的怪字，嘲笑道：“你个笨蛋。”

“怎么没有。”陈秀春朝他比手势，“一个口里一个女。”

“我是说慧囡，”她纠正，“囡字怎么写？”

“写什么？”

雷明知道后面几个都是奶奶的姐妹，他的姨婆，但早就失去了联系。他看着最上面六个字，心想，太公太婆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雷明以为囡字是土话：“没这个字。”

雷明皱眉，照着写完，这是口头叫女儿的意思？难道口头叫儿子就是口里有个男？

罗慧放了学和陈清娟来这买布料，买完又陪着她过来吃馄饨。陈秀春看见罗慧，眼前一亮，也顾不上寒暄：“好慧囡，过来帮我找个钱。”

第二天一早，陈秀春从木箱里翻出泛黄的白围裙和白手套，又把钳子剪子和炸菜盒的模具洗净晾干，把许久不用的小推车和小煤炉都拾掇出来。

雷明把纸一推，起身去院里打水，他回头，看着奶奶对着那几张纸出神，连拿出来的酒也忘了喝。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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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正急得跟油锅似的，忽听一声奶奶。

陈文春，陈小春。”

上写了很多名字。

等戏演完了，看客们鱼贯而出，这时最忙的就是卖吃食的小摊。鸡子粿那边排起长龙，馄饨摊压根没座，陈秀春的油炸馒头也生意红火。提前炸好的馒头得回锅，她一边翻动，一边收钱，还要一边剪开馒头塞进油炸盒子和臭豆腐，压根忙不过来。

“想些什么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