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师父的声音。

最后一根针，需要落在左贺的前额，人的头顶上的筋脉又细又繁琐，像散落的线团乱糟糟的揉在一起。

陈鹤年迟疑了片刻，但没有多久。

周羡之那股力气压下来，他便借了这股好东风，定住了左贺最后一处穴位。

满是灰烬的世界里，陈鹤年看不见左贺的人，目及之处只有人体里流动的气，那是人体内血液循环的痕迹，以及那五处至关重要的穴位，和天上的星宿一样，明亮醒目。

周羡之撑着腰掐着手指，笑了笑：“我开春时就算了一卦，知道你们还有这一难，总归放心不下，就赶过来瞧瞧。”

“那只僵尸如今非同凡响，把南北两派之人都甩了，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躲过了我们侦查的手段，如今是故意现身，自是有备而来。”周羡之提醒他：“他修为大增实属诡异，去时小心。”

那只手是有温度的。

陈鹤年的手抖了，随之，他深吸一口气，捏着针的二指断不能松，阻力难破，这一针僵持不下，

“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会将他的魂魄拿回来。”陈鹤年说：“师父，它在此地活动，你应该能追踪到它的位置对么？”

他说着，头也低了下去。

当黑暗遮住他的视线时，冷气也爬上他的脊髓，于林的影子覆住了他的全身，凶狠的鬼魅睁开他那血红的双眼。

“做吧。”

陈鹤年点头，“说到底，也是我的债，该由我来了解。”

但令他诧异的是，有一只手自告奋勇地伸了过来，按在他的手背上。

左贺身体中的气便全部消失，灯熄灭，和死人没有两样。

随着于林这二字吐出，陈鹤年也落了针，他手指捏住针头，摩挲着顶端，那细小的软针就扎进左贺的皮肤里。

周羡之有了半头白发，雪花花的，冷冷地扎进了陈鹤年的眼睛里，他舌尖一麻，酸涩的苦味儿吞进肚子里。

封住最后一穴便可法成，但左贺身体的四处气凝注后，剩余的气都齐齐冲向了他的头顶，一股巨大的力气将陈鹤年的手往上推，他的针已经落下，断不能松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定好的四根针堵住了气穴，不落针，四穴皆不稳，恐出乱子，他没有犹豫的时间，二指按下。

暗无光，是拜姜礼所赐，也是被他陈鹤年所累。

于林一直蒙着他的双眼，与他互通五感，他不会被外物影响，包括他自己的那颗内疚心。

“徒儿，凝神呐。”

找人借力不可行，若是针眼偏离位置，后果更难承担。

姜皖怒气冲冲：“它根本不配！”她死皱着的眉有她的宝剑锋利，“我要往它身上扎千百个洞，削成片！”

陈鹤年不解时，头顶了传来一句：

若头顶的这根针扎错，左贺的后半身也就废了。

陈鹤年脱下力气，松了口气，于林的双手从他脸上移开，他眨了眨眼睛，一看，果真是周羡之。

“不要再算了。”

鬼之眼为他之眼。

猝不及防的，他耳边扬过轻轻一道风，一双手就在这时蒙住了他的眼睛。

也不是女人的手，粗糙，宽掌。

陈鹤年没有问出口，他先是愣住了，目光落在了周羡之的头顶。

“不算啦，以后都不算啦。”周羡之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几个小子，要有一个出事了，我以后都没脸去外面见人，伤了治，丢了找，但一定得活着。”

压在最合适的深度，陈鹤年看见这穴点的光亮熄灭了，循环的链条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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