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上星火点点，仿佛被仙人撒了把揉碎的金箔。

“小姐仔细手冷！”春和提着斗篷在后面跟在，又连忙让景明把手炉抱来。

不过，他没说，月读走前，同他说了件事。

沈曦云玩得开心，拉着春和、景明和王府的婢女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不觉时光流逝。

那时他不曾见过的窈窈，爹娘尚未逝世、无忧无虑的窈窈。

戌时的梆子敲过，天际忽滚过闷雷般的钟声。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沈曦云指尖一抖，雪团从掌心滑落，伸长脖颈，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皇宫。

“对不起。”

“那你呢？”她关切地问。

这不是旁的，是丧钟。

谢成烨趁着今日空闲时间多些，又同她絮叨了许多，譬如他查到了月读的行踪，此人是兰皇后姊妹的孩子，同昭华公主是表兄妹，昭华的去向公开，月读特意拦住他的轿辇向他确认过。

直到临近岁末，燕京落了一场雪。

“我很好。有了窈窈这一句，便更好了。”

疼痛令她想认错，求谢成烨找医者给她止一止疼，但一个转念，又选择咬紧牙关不认。

“她既已死，旁的也没必要深究了。”

午后的日光为他们两人身上披上一层轻纱，让男人向来深邃的眼眸里覆盖一层朦胧的晕染，他笑了。

女孩狼吞虎咽吃着，听见仆人对妇人称呼“曹大夫”。

谢成烨看出她脸上的促狭，控制着力道捏了捏她颊边的软肉，“他将功抵过换我饶了他，允诺余生隐姓埋名，归隐山野。”

唯有国丧，方能敲响此钟。

谢成烨，你说了这么多人，你这些时日又如何呢？

身体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血色弥漫。

“孟云瑶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对不起’。”谢成烨扶着沈曦云在王府内散步，同她道。

“窈窈，很快了，很快便会结束了。”

这是谢成烨做的么？还是别的人？

孟云瑶咽气前，最后看见江州城外，一个瘦瘦小小的乞丐女孩，攥紧袖里的利刃，防备地盯着四方，落进远处一位温柔微笑的妇人视线里，她朝小乞丐招招手，给了她一个馒头和清水，并让仆人守着等小女孩吃完，免得被抢夺。

“你没趁机捉住他么？”沈曦云好奇问。

沈曦云是在江州长大的姑娘，平生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雪，忍不住跑到王府的花园玩起雪。

王府廊下，沈曦云拽住他的衣袖，也把他的思绪拽回当下。

芳沁本在廊下看她们嬉闹，听见此声，连忙对浑然不觉的婢女呵斥道：“快跪下！”

沈曦云静默片刻。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成烨一日比一日忙碌。

她后来回过味明白谢成烨当时几次面对月读的奇怪大抵是醋了，如今得知他身份，不是千载良机？

“好。”

但就算再如何忙，也会抽出时间来见她，陪她用膳或是散步，哪怕是她在书房作画，他只能在一边处理公务信函，也是好的。

他既羡慕又嫉妒，还有几分难过。但知晓世事轮转，能再来一次已是难得，不敢奢求更多。

难怪当初慧觉给她药时如此谨慎，太疼了。

未免太突然了。

走前，他向她保证：

太突然了。

整座皇城都陷进鹅毛絮里，淮王府飞檐下悬的铜铃结了冰棱，风过时再没有环佩叮咚，只余钝响闷在空气里。

但月读眼里，只有倚在船头轻笑地姑娘，梨涡盛着月色，眸中盛着整条星河。

谢成烨听闻此事后，默默在轿内独坐良久。

如今宫里并无皇后，唯一的主子也就只有一位罢了。

虽然并不知这句道歉是对谁说的，但至少她到底是有了悔意。

那是她还是流民“七儿”时，感受到仅有的温暖。

她在幻觉中对着那妇人低喃。

沈曦云愣在原地一瞬，便立刻提起裙摆向院外跑去，在雪地踏出歪斜的印记，指尖尚沾着未化的雪粒子，她的心却揣揣不安，寒气顺着血脉往心窝里钻。

“我第一次见沈姑娘，是在去岁江州城外的画舫上，那日是她及笄礼，她同她爹娘还有众多亲朋好友在庆贺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