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凌霄殿内烛火明亮，桌案之上堆满了古籍，散发的墨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霉味。

镇魔塔内传来了铁链碰撞的声音，随之而来是一道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被风声掩盖：“小冉……是你吗？”

泽尘端着漆盘推门而入，头发、衣衫均被雨水浸湿，唯有漆盘上的药汤被护得很好，还冒着热气。

姜冉倔犟地转过头：“师父放心，徒儿定会证明你的清白，要走，咱们一起走！”

直到一脚迈出镇魔塔，姜冉才乍然醒悟过来，如今的九重天是文昀说了算……

姜冉吸了吸鼻子，从灵均怀中出来，站直身子，仰头问他：“您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打扫桌案的时候，他曾瞥过几眼，这些古籍都是关于神族的，便不难猜到他家仙君是为神女历劫之事操心。

想到这里，姜冉心中的恐惧淡去了几分，嘴角一扯扬起一道笑来，竟反过头来安慰灵均：“师父别急，我知道玄冰玉佩在哪里，待我寻来交给仙族，咱们一起回小渔村。”

累了，便去屏风后的竹榻上小憩一会儿，醒来便接着埋头苦读。

她来想办法！大不了去求仙族，只要将玉佩从她体内取出，就可以证明师父的清白。

衣衫褴褛，身形消瘦，昔日的英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憔悴与疲惫，唯有一双眼，在瞧见少女月白色的裙角之际，如点漆般骤然亮起。

玄冰玉佩！

仙族高居九霄，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暗流涌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险恶之地。

姜冉再也忍不住了。

可此时，他的双手被铁链所束，动不得分毫，只好放缓声音安抚她道：“没事的小冉，师父好着呢。”

灵均虽是司命五分仙元所化的分身，却只单单被灌入了他下凡作为“灵均”时的记忆。

朝夕相处十几载，她怎能看不见灵均眼底的那抹晦暗，他不是“自有办法”，恐怕是“不想有办法”了。

自司命殿回来，他家仙君便没出过凌霄殿，每日除了见众仙议事，便是埋头研究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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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决堤而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石台上，扑进灵均怀中，喃喃叫着：“师父，师父”

噢，不对。

他走到桌案前扫了一圈，却没找到放碗的空隙。

如此， 金牧天帝如此，怎么连师父都要撇下她？

“你不用担心师父，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灵均笑着说道。

对他而言，姜冉便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姜冉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他。

说罢，也不管灵均如何喊她，头也不回便往外走。

她动了动发麻的双脚，终是踏入了塔内，每一步靠近石台的脚步都沉重如铅。

天谴还未结束吧？是她害了师父……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这玉佩明明就在她体内，仙族士兵就算找不到也不能随意将罪名按在无辜之人身上吧！

“那您呢？”姜冉不解，明明就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这样的龙潭虎穴，岂能留师父一人面对？

这抹含着泪的笑落在姜冉眼中却是格外刺目。

灵均叹了口气：“为师离开小渔村后便四处游历，前几日感应到北海之地亡灵数量剧增，便想着前去探查一番，不料遇到清扫战场的仙族士兵，非说我偷盗什么玉佩，便把我抓了过来。”

他想拍拍她的背，一如她儿时在外受了委屈，跑回家寻求安慰这般。

不过，既然是因为玄冰玉佩那便好办了。

“小冉——”见姜冉要走，灵均急得吼了一声，捆着他四肢的铁链被猛地一扯，发出稀里哗啦的撞击声。

文昀端坐于案前，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从一张张泛黄的书页上掠过，一目十行地扫视着古籍，像是在寻找什么内容。

目光穿过朦胧的泪水，望向那石台上被铁链束缚的身影。

姜冉张了张口，应了一声：“是我，师父……”

只是，神女历劫本就是司命殿的工作，怎么现在却落到自家仙君身上了？

灵均眼中不知何时蓄了泪，他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才道：“别去了小冉，听师父的话，回到凡间，寻一个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好好生活。”

短短几个字如一根细针，深深扎入她的灵魂中，随之，愧疚的情绪如潮水般急速蔓延，涌向眼底，浸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