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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儿子嫌妈妈啰嗦,又不得不应付的模样了。

午休时间过后,门被敲响。小季探头进来,轻声说病理结果出了,主任叫家属过去谈。

年过六旬的人,眼皮上满是细细的皱纹。但她的灵魂没有老,还是当年那个仰着脸走道,嘁里喀嚓的「小秀儿」。

段立轩没听懂,但隐约感到她要传达什么。挠挠小胡茬,不好意思地笑笑:“妹有,妹瞧不起谁。”

足足挖了两个小时,坑沿终于没到大腿根。拄着跳上去,拖过了泡沫箱。打开盖,一条邦硬的大花蛇。散在冰块里,眼窝里都是冰碴子。

大碴子

他选的地方有点偏,既没有路,也没有灯。紧靠着河沿边,只有一蓬蓬的灌木从。

无论处于什么年纪,无论在如何绝望的境地里。人都至少可以给自己两个选择──是选择等死。还是选择活下去,直到死。

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该做的事情上。比如怎么跟陈熙南讲,要不要手术,转上级医院是否更有希望。

第一件,把许廷秀从招待所接到自己家。

第三件,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株西府海棠的小树苗。

她停下脚步,拨开叶片。嗓子粗粗的,像是背给他,也像是背给自己:“不要瞧不起那些灰色的脚,扒在墙上相当牢固。你拿一根手指去扯,是扯不下来的。”

风雨同舟-87

“这就是脚踏实地的力量。”

许廷秀走在前面,皮鞋跟笃笃敲着地面。每一步都重若千钧,那脆弱的混凝土,险些要接不住她的悲伤。

他缓步跟在后边,不声不响。甚至都不敢丧起脸──和陈乐乐一家相识的时间毕竟短,不合适太过表露悲伤。

“是。我明白这个理儿。”段立轩握住她的手,略用力地振着,“爸的病,咱该咋治咋治。是花钱,是找人儿,妈你不用操心。咱一家四口的日子,也该咋过还咋过。我跟爸乐呵呵地处,半点儿都不会变。”

挎:舀

不着调:不正经的话。胡说八道。

“小轩,来。”许廷秀拉过他的手。掰起他的一根手指,去试着扯爬山虎的脚。

段立轩从思绪里回神:“谁的脚?”

第二件,托人打听胰腺癌最权威的专家。

她眼里浮出眼泪,但没有让它落下。唇边的法令纹像两条铁丝,紧紧箍出微笑,不肯松懈下来一分。

段立轩懂得这种脚步。一个总是摆出勇敢架势的人,无论遇到多大的打击,嘴里都不会喊出一句痛。

诊室在门诊楼那边,两人抄近路回来,穿过一片安静的小长廊。长廊上满是爬山虎,从红绿叶里漏出阑珊的光。

“爬山虎。”许廷秀指着长廊柱上爬的植物,如数家珍地背诵着,“爬山虎的脚要是没触着墙,不几天就枯了,后来连痕迹也没有了。触着墙的,就变成灰色的脚。”

诊断结果出来的第二天,段立轩办了三件事。

“还别说,这小玩意儿瞅着细,正经扒挺牢啊。”

段立轩自认不是家属,没挪窝。许廷秀倒不见外,拽着他胳膊说:“走,一起去。有你陪着妈,妈心里头坚强。”

两人彼此注视着眼睛。

——

杂么杂么:品尝

京片子

“乐乐的心智还不够成熟,也许理解不了。但小轩你,我想一定懂得这个道理。生活绝不是要一味地逃避痛苦。我们还有些日子做家人,而这些日子是全新的,不该被提前上色。你说是不是?”

段立轩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原来那不是逃避造成的幻象,而是选择带来的力量。

他把陈巨巨从冰柜捞出来,装到后备箱。在河岸公园寻摸了个地方,拿小工兵铲刨土。

袜子黏糊糊的,应当是出了血。但他没脱鞋查看,更不敢开手电。

从诊室出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后背蒸出一身热汗,小刀片似的割着。

挨呲瞪:挨训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一篇课文?”许廷秀忽然问,“叶圣陶先生写的,叫做《爬山虎的脚》。”

作者有话说:

歇菜:完蛋。

凌晨一点,黑得都看不见脚面。不小心给了自己一铲子,扒着坑边嘶嘶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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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虽不比黛玉葬花,但好歹也是铁汉埋蛇。若是被路过的人误会,报警说他黑道藏尸,那就得不偿失了。

哈喇:油腐败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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