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把揣在口袋里、属于扬·诺瓦克的护照用力压了压,“皮埃尔。”他回答道,“皮埃尔·杜弗雷纳。”
门房瞥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在登记单上填上这个名字。
“先生,请提供您的姓名。”
没过多久,凯瑟琳端出来了烤鱼、薄饼和土豆焗菜,她将它们一一摆放在餐桌上,招呼阿列克谢一起吃午餐。
和皮埃尔告别后,阿列克谢走在街头,他找到一家藏匿在街角的、看上去非常朴素的旅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门房走上前来接过他的行李,把他指引到前台。
房间在二楼,不大不小,刚好一个人住。因为廉价,墙壁的隔音不太好,阿列克谢能听到住在隔壁和楼下的人发出的声音。他把行李随意地放在地上,将打字机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换上新色带,夹上崭新的稿纸。他拉上窗帘,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思考了一会儿,手指在打字机上敲下:
“我不太会踢球……”
吃过午饭后,因为凯瑟琳下午还要去工作,莉莉安也要去上学,所以尽管凯瑟琳一直在挽留,阿列克谢也还是礼貌地告别了她们,离开了这套小公寓。
不知为何,阿列克谢感到一种厚重的落寞感笼罩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周围的一切景致都是鲜亮的,阳光也让人感到灼热,但阿列克谢总觉得他与这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雾。他被父亲的国家驱赶出来,辗转来到了母亲的国家,但是这种对语言的无法掌控感让他觉得自己游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之外——他其实无处可去。
“谢谢你,不用了。”阿列克谢微笑着拒绝他的好意,“你叫什么名字。”
阿列克谢笑了笑,仔细地环顾着这套公寓里的一切。
阿列克谢提着行李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他走进了一个公园,正值下午,公园里没有多少人。四周特别安静,时不时能听见鸟叫声。阿列克谢坐在草坪边上的一条长椅上,几只鸽子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身旁徘徊。
“几个人入住呢?”
莉莉安凑近阿列克谢,毫不怕生地盯着他,“你来自哪儿?你刚刚说话有好多语法错误,这在学校里会被老师严厉地批评纠正。”
“苏联,乌克兰。”阿列克谢回答,“你去过乌克兰吗?”
“你好,先生,能陪我踢一会儿足球吗?”男孩头上汗涔涔的,黑色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皮埃尔,先生。”男孩说道,“希望以后还能见到您,祝您一切顺利。”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门房再次问道。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悄悄降临,公园里橘黄色的路灯悉数亮了起来,深蓝色的天空泛着微弱的橙红色,太阳慢慢被吞没了。
他抬头,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向他跑了过来。
“莉莉安,不要缠着我们的客人,去完成你的绘画作业。”凯瑟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没有,我没有出过国。”莉莉安说,“乌克兰里有什么?”
小姑娘瘪着嘴不情愿地走进了房间里。
阿列克谢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朝足球踢了一脚,足球飞速滚向远处。男孩兴奋地追着足球,阿列克谢提着行李跟了过去。
“你歇一会儿,可以打开电视看看。我去做饭。”凯瑟琳走进了厨房。
“谢谢您陪我踢球,先生,我现在要回家了,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家吃晚餐,我奶奶做的烤肉可好吃了。”男孩热情地说道。
“没有。”
“一个。”
用餐的时候,凯瑟琳热切地给阿列克谢讲述她和玛丽童年时期的故事,莉莉安也听得十分着迷,对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存在于外婆记忆里的玛丽·杜弗雷纳感到好奇。
“请问有预定吗?先生。”门房问道。
“驼鹿长什么样子,和圣诞老人的驯鹿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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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最后一次进框后,男孩抱起足球朝阿列克谢跑来。
“没有关系的,先生,求您陪我踢一会儿,那些大孩子都不愿意带我踢球。”
“记者!”凯瑟琳惊呼,“玛丽要是知道你成为了一个记者,一定会特别高兴。她从小就展露出写作上的天赋,长大后也顺理成章成为了作家。父亲那个时候总是说写作挣不了钱,让她早日放弃,但玛丽犟得很,根本不听。我有的时候还是很敬佩我妹妹的。”
阿列克谢没有回应。
正当他低着头发呆的时候,一个足球有气无力地滚到了他的脚下。
阿列克谢仔细想了想,“森林、河流,还有驼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