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病初愈,原以为自己会很快精疲力竭, 却不料体力竟比想象中好得多,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被魔雾附身的人完全丧失神智,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蛮力,徒手便可将人四肢扯碎。陈铮曾从狭小的墙洞里亲眼目睹,他的邻居,那位酷爱遛鸟逗猫的慈祥老人,竟生生将他无比疼爱的孙儿撕碎,啃食之际,奄奄一息的
陈铮一路狂奔, 脚下生风,仿佛有无穷的力气从体内涌出。
半晌, 陈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想到这里, 陈铮眼底忽地燃起一丝期冀,脚步一顿,转身意欲折返。
“不必,我信。”丹卿淡淡道。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连老天都在警戒他,做人万不可贪婪,宴小郎君已帮他捡回这条性命,他怎能恩将仇报,将宴小郎君也拉入这万劫不复的堪比地狱的人世间呢?
忠厚善良的男人举起屠刀,狞笑着杀尽一家老小;十恶不赦的歹徒冲出牢狱,烧杀抢掠,肆无忌惮。
收回神智,陈铮辨认出方位,朝北方疾行而去。
早知如此, 他便向宴小郎君讨要些药丸, 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妻儿。
丹卿始终朝前走着,步履看似平稳,脊背却愈发僵硬。
许是丹卿投望过来的目光太过澄澈,陈铮面颊微红,他说:“宴小郎君,你放心,我绝不会向外泄露这个地方,也绝不会引人打扰你们。若你不信,我可发誓,以我妻儿立誓言。”
世上怎会有如此荒诞诡异之事?
不过短短几日……他心中暗自惊叹,宴小郎君果然医术非凡, 竟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陈铮本是一名商人,数月前,魔雾悄无声息地降临他生活的城镇。那一刻,这座平静祥和的城市,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陈铮愣愣站在原地,嘴唇微张,脸上写满惊诧与困惑。
他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揉了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消失了。
后路沉默,丹卿将陈铮送至结界边缘,运功破开一道无形的裂缝,对他道:“这里便是出口,你走吧。”
人父母、为人子女,每一个人的离去,于一个小小的家而言,都不亚于塌天之祸,是往后余生,一辈子都不再停止的疼痛。”
陈铮苦笑两声,又道:“宴小郎君,你与妻子的定居之地极为隐蔽,待我走后,小郎便好好与妻子在此安居,莫生离开的念头,也切莫心软再救我这样濒死之人。和平世道,人与人之间尚有约束与规则,纷攘乱世,恶魔又何止在地狱?人心经不起考验,毕竟活着都已变成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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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山峦如一块硕大的翡翠, 在晨曦中散发出剔透晶莹的光彩。
丹卿忽然问:“那你想留下来吗?”
怎会消失呢?
陈铮一怔,随即苦笑:“老实说,刚开始很想,谁不想在满目疮痍的世界找到一片无灾无难的桃花源呢?但只要一想到妻儿正在外面生死未卜,便又不想了。”
陈铮呆呆望着被树刺刮伤的双手,心底不由自主钻出一个个天马行空的想象,难道?莫非?
荆棘闭合, 草木葱茏, 他刚刚一步一个脚印, 跟随宴小郎君走过的路,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 消散得无影无踪。
陈铮眼里迸发出欣喜,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急朝着山路前方跑,跑到拐角,才想起来转身,弯腰抱拳,朝丹卿的方向大声喊:“谢谢,谢谢宴小郎君救命大恩,陈某告辞了。”
“东西南北……”
夜色依旧深沉,丹卿静站半晌,方折返归去。
陈铮状若疯癫地冲上前, 伸手去扒拉那茂密的丛林。
陈铮愣住,喃喃低语:“也不必那么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