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朋友，没家人，最亲近的反而是那些冰冷的尸体。

席鹊想问怎么了，干嘛突然贴这么近，难道他伤口长蛆了？

擦药的手不知何时停下了，转而轻而易举拢住席鹊单薄的肩头。

有很多时候席鹊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鬼魂了，要飘荡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这次却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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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想想……”

他还以为是错觉，可那呼吸越来越近，把他附近的皮肤都沾上了一层潮气。

过去许久，兰时序突然轻声开口，“小鹊，你睡着了吗？”

他面上的笑意褪去，闻琛的秘密住址是他才调查出来的，小鹊不该这么快知道。

他的声音落得极轻，像是自言自语，“学长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补偿你？”

第一次席鹊下定决心，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学长达成心愿。

“我这就是不长肉的体质啊，瘦是天生的。”

回头，席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但面上他还是故意打了几个呼噜。

兰时序大概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侧头一看，学长将脑袋埋在他颈窝，哑着声低低问他。

但这第二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兰时序不说话，席鹊更慌了，“那我现在就点夜宵？”

似乎有呼吸落在颈侧，叫席鹊打了个哆嗦。

想像野狗那样蹿走，又无处可逃。

“倒也不是，但我怕那些尸体见不到我会害怕。”

温暖柔软的指腹触碰过后背的伤口，偶尔还碰到嶙峋的脊骨。席鹊忍不住蜷缩起身体，抱紧了怀里的被子。

身后的人有那么一瞬抱得更紧了，可又因为顾及伤口而松开力道。

席鹊不回答，一副睡死了的样子，实则被窝里面眼睛瞪得像铜铃。

睡不着啊，不抱着牌位他根本睡不着。

搂着腰攥着肩膀的手在颤抖，后背贴上的胸膛也在颤抖。

兰时序定定看着席鹊，“学长见不到你也会害怕。”

“唔学长？”

他转身要离开房间，手腕却突然被牵住。

流水线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

只有看见学长相关的事物才会惊觉自己也活过。

但下一刻他就吭不出声了。

好久，兰时序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小鹊，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席鹊被问懵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而后目光数次落在藏了背包的床头柜上。

有湿热的液体落在颈侧。

没这么活蹦乱跳了。

可席鹊走马灯了一通，想找些开心的事情说给学长听，却什么都没能找出来。

最后席鹊抓着头发，试探道：“在小小的墓地里面挖呀挖呀挖算吗？”

五年听上去长，能发生很多事情。

兰时序垂眼，没有去揭穿，只给人捻了捻被角。

“想听你说。”

“为什么会瘦成这样？”

“学长你不找对象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墓地了？”

房间内再也没有人说话，有种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又捅不破窗户纸的尴尬氛围在蔓延。

白天杀人，晚上葬人，再抱着牌位去衣冠冢前跪一跪。

席鹊愣是没想到自家学长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嘴巴张了张，又笨笨合上。

兰时序也像是忘了要离开，就这么逾越地留在别人的房间。

终于是松开牵着人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兰时序，把自己彻底藏进被窝，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

兰时序一顿，“小鹊不愿意陪学长？”

伸手想去扒拉兰时序的脑袋，却被按下手，颈窝那片湿热的感觉更明显了。

然而直到席鹊用乌龟的速度穿好衣服，他那可怜的空白的脑子也没能组织好人类能听懂的语言。

“我、我明天吃三碗饭还不行吗，学长你先别……别掉珠子了。”

另一只手轻抚过薄得跟纸似的腰畔。

上次是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打开手机，找出莫文盛的聊天界面，发了些什么。

席鹊抱着被子的手僵了僵。

面对疼痛他可以毫不在意，可这种几近怜惜的温柔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席鹊见兰时序哭过两次。

叹了声，揉揉席鹊脑袋，“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