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以为家犬发了疯，主人懒得理，才翻身睡了。

“护卫军往南去了。”黑衣人道。

“什么事？！你把我骂得一无是处，转头就睡了？还问我什么事？”

“你……”万俟枭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又一拳砸在土炕上，“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帐中万俟望阴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握着烛台的手逐渐用力。

孟长盈被他晃来晃去，发丝凌乱落在脸上。

“雪奴儿，又来骗人……”

说到最后，她抬眸倏然看向万俟枭，薄唇开合，“振臂一呼，千呼万应。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在闹什么？”

万俟枭被自己的想象气得要命，他上手去推孟长盈肩膀：“睡什么睡！你给我起来！眼睛给我睁开！”

“什么事？”

原来，她从来就没想过和他回北关。

“你还是这么蠢，”孟长盈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里尽是讽刺，“为了你？为你什么？你有被利用的价值，该为此庆幸。”

昏暗土屋中，孟长盈闭目躺着，一张雪白盈润的美人面，像是烂蚌里光华流转的一枚珍珠，陋室蓬荜生辉。

怪不得他出城出得那么顺利，怪不得一路向北甚至没遇到一次追兵，怪不得孟长盈淡定无比，全然不当回事……

“吵。”孟长盈皱眉，有些嫌弃，“小点声。”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挟持你！故意让我逃出来！故意让我反叛谋逆！”

“发什么疯？”

孟长盈眉心蹙了蹙，睁开眼睛，并无太多惊慌，只上下扫了他一眼。

“你想坐上皇位，先帝还在时便是如此。如今时也命也，从小贵族跌到平民阶层的胡人，北关军中被禁选清显的胡人，还有北地无数愤恨迁都、不满汉化的胡人，都会是你的拥趸。”

烛台火苗摇晃，甩出一串烛泪，滚烫滴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条路又是孟长盈为他选的。

这话丝毫没有安抚到万俟枭，虽然孟长盈也并不想安抚他。

她凭什么这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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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速极快，形容狰狞，声音几乎震得孟长盈耳膜发疯。

万俟枭面色几番变幻，呼吸沉重，转头就进了土屋，大步撩开里屋帘子。

他恍若未觉，反而露出个笑，如同猛虎龇牙。

万俟枭都气笑了，一口气堵得胸口生疼，指着孟长盈的手指发抖。

“请便。”

“呵——”

暗夜里的低语叫人听不清，却油然而生一股寒意。

像是等死，但在万俟枭眼中这是挑衅。

悬在空中的心下坠，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全部蜂拥而出，淹没了他。

孟长盈淡淡吐出二字，然后闭上眼睛。

万俟枭瞪着她，死死瞪着她，眼睛都酸了，孟长盈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深山中，黑衣人垂首跪地，万俟枭靠在土屋外墙上，面上难掩惊讶之色。

“往南去？”万俟枭皱眉深思片刻，忽而想起一件事，追问道，“郁贺和崔绍在哪个方向？”

见推不动，孟长盈松开手，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孟长盈，你怎么就这么不可一世呢？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我”

孟长盈忽然开口，嗓音冷淡，不疾不徐。

“什么？”

万俟枭下意识脚步放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狠狠地跺下脚，重重走到床边，一拳打在土炕边缘。

万俟枭难以置信地怒吼。

万俟枭死死瞪着她，手臂肌肉紧绷，拳头丝毫不动。

他面色因剧烈的愤怒变得通红，紧握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到孟长盈头上。

孟长盈抬手揉了下耳朵，往旁边退了退，平静道：“没有这份故意，现在你早成了万俟望的刀下亡魂。”

万俟枭毫不犹豫提起拳头砸下去，挥拳力道带起风声，骤然停在孟长盈面前，吹开她黑色的额发。

“孟长盈！”

她睁开眼睛，随手撩开发丝，眼神凉飕飕的。

“放屁！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做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东南、西南。”

孟长盈睁开眼睛，不意外也不欣喜，只是抬手推开那只拳头。

孟长盈躲都没躲，只牵起嘴唇漠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