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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喜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芝麻糖，塞进她的嘴里，又摸摸她的脸。

她双手都紧紧抓着万喜的衣襟，扑在万喜怀里，哇哇哭得像个孩子。

小床上坐着那个被烫伤的姑娘，衣衫松松穿上，手里正紧紧攥着一枚金簪，要往脸上刺。

小姑娘更是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紧紧抱住万喜，把头埋进她怀里。

可众人都愣住了。

“不会。就算是华佗，也救不活想死的人。要是自己不肯使劲，我可没那么大力气背上所有人。”

帘子里突然爆发一阵惊呼：“你做什么？！”

好一会，这温柔的安抚有了作用，小姑娘激动的情绪安静下来。

“姐姐，求求你，放开我，让我划了它！”

赵秀贞莫名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刚把手抽出去，要狠狠扎入脸皮时，一个温暖柔韧的怀抱拥住了她。

安静空间中，帘子里的声音细碎。

“我那会很好奇，这事真有这么好看吗？后来我自己也围在外面看了一回，当真是没意思。”

帘子里所有人皆惊魂未定。

小姑娘抽噎着抬起头，问她：“然后呢？”

难以想象她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这样恨自己的脸，恨到要亲手划烂。

月台无言凝噎，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安慰。

又过了会，孟长盈眸光闪了闪，突然开口问：“阿贞，只有几个姑娘跟了上来，你会不会……难过？”

万喜缓缓开口：“你先听我说一说，你知道角抵吗？我从前就在北方做这个。”

良久，良久。

万喜用力回抱着她，宽阔柔软的胸膛，带着芝麻糖的味道，淳朴而令人安心。

万喜笑笑：“就是把人放在台上赤身搏斗，男人角抵不如女人角抵的场子热。”

话音未落，孟长盈刚转过头，赵秀贞已翻身跃出，长枪挑开帷帘，喝道：“怎么回事！”

赵秀贞手里还握着红缨枪，闻言抬抬眼，凤目凝在无风自动的红缨上，声音坚定。

“可我明明是个人呀。”

小姑娘声泪俱下，嗓音近乎凄厉地哀求着。对上她通红的泪眼，星展的手竟不自觉松了下。

万喜张开嘴，呼出一口气，眼底泛出湿意，可目光是坦然的。

“角抵场的老板说，我是个供人观赏玩乐的玩意儿。大家也都这么说，好像我不是个人，而是板凳锄头那样的死物，没人把我当人。”

“要不是这张脸，我怎么会沦落到那等猪狗不如的地步！”

“不知道。”

哪个女儿家不想要一张漂亮脸蛋，可这张脸却成了推她入地狱的魔爪。

田娘红了眼睛。

“他们都爱挑壮的，最好是胸脯大的女人。只给块二尺的布，叫人兜住屁。股蛋，去台上打架。男人们最爱看这个，一个个看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脸红通通地叫好。”

月台仍面带惊色：“你这是做什么？”

万喜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把她按在怀里，手掌不停地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小姑娘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哭得无声无息。任谁看了，都要于心不忍。

小姑娘在万喜带着芝麻糖香气的怀抱里抬起头，打了个哭嗝。

万喜手指拨开她脸上被泪水粘连的发丝，讲故事一样地叙述。

“都怪这张脸，我要划烂了它！”

“女人一身的湿汗，身子是白的，脸是红的，撞在一起胸脯乱甩，活像两条大白肥虫在扭打。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白费我一顿饭钱，还恶心得晚饭也没吃下去。”

孟长盈长睫倏然睁开，而后缓慢地眨了眨，慨然轻叹。

星展动作快，稳稳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难以动弹。

即便是赵秀贞和田娘，也从不知道万喜从前是这样过来的。

万喜说得慢吞吞，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如平常一样显得又憨又呆。

万喜又摸了下小姑娘的头，告诉她：“你也是个人。”

小姑娘含着泪摇头，攥着金簪的指节寸寸发白。

月台缓了面色，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柔声道：“乖，别哭了，快松开这簪子。”

“我不是个给人用的物件，我是个人。”

“你这样心境旷达，真好。”

小姑娘忽而失声大哭，那枚紧攥在手里的金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