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迎着万俟望那双湿润的、虔诚的、遍体鳞伤的眼睛。

“那在此之前，救救我吧。”

聪明如她，也有这样迟钝不解的时候。

“救不了天下，却能救我。”

“凭什么一切都由你开始，由你结束。”

孟长盈慢慢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她真的很累，前所未有地累。她要离开，要一个人待着。

万俟望踉跄了下，单膝跪下。

孟长盈用了最大的力气，手掌痛到发麻，止不住地抖着。

万俟望被打偏了头，侧脸上缓缓浮起红印。

“……为何”

“我不是那么好甩掉的，是你先找上我的。”

万俟望应该很痛，她想。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孟长盈一眼，朝外大步走去，快得像是一阵狂风掠过。

突然。

一手锢住腰肢，一手压在后颈，是一种让人无处可逃的姿势。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万俟望张臂，姿态近乎凶猛地将孟长盈狠狠压入怀中。

“我知道，知道有一天你会毫不犹豫地把剑刺进我的胸膛。我知道的。”

那么可恨，那么狠心，那么无情的人，可还是放不下地思念，忍不住地惦念。

孟长盈还是犹豫了。她别过脸，避开了那双眼睛。

“你教了我那么多，怎么不教教我，如何忘了你。”

孟长盈打断他的话，拂开他的手。

“别说爱恨，爱恨救不了这乱世凶年，救不了天下千千万万的胡民汉人。”

他埋在孟长盈颈窝，嗅着那股熟悉的草药清苦味道，又蹭了蹭，声音哑而闷。

在她拟定的未来里，万俟望连淮江北岸都不该去，更不该来南雍临州大营。

不知过了多久，万俟望猛然起身。

她比谁都知道，万俟望是个多傲气，多睚眦必报的人。

更遑论，那么骄傲的人被羞辱之后，还要转身抱住她，抱得这样紧。

明明万俟望才是居高临下站着的那个人，可他的眼睛却像孟长盈掌心把玩的一面镜子，只要她抬抬手，就能彻底摔碎那双纠缠着痛苦和爱意的眼睛。

“想得都有点恨你了。”

孟长盈就这么被抱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她眼中跃动，似要融尽眼底那片终年不化的坚冰。

像从前那样，仰头望着她，像是仰望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

那道如风般离开的身影，又如飓风席卷般，猛烈而迅速地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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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他抱得太紧，紧到让孟长盈觉得有些疼。

万俟望说话间，结实胸膛震动，带着火热的温度，年轻蓬勃如风过草原的气息环绕着她。

“啪——”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

篝火火苗无限拉长，乐声扭曲变调，时间刹那凝固，寒风似乎一瞬间全都灌进他的眼睛。

火光明灭下，孟长盈一张脸如剑光雪亮，薄唇抿得发白，指尖微微痉挛。

孟长盈缓慢眨了下眼睛，僵硬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

褚巍旁观了全程，立马扶住了她，面露担忧，“你和他……”

。”

“孟长盈，我不认。”

“我累了。”

给了他一巴掌。

颈间是他急促潮湿的鼻息，湿湿热热地挤蹭，像是小狗。

万俟望总是让她很意外，意外得令人无措。

“我不该来。可再不来，我会发疯的。”

孟长盈茫然地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