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陈内官死拉着他:“四殿下,太子殿下最疼您了,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为了殿下想想,您可千万不能去找官家闹啊。”
他趴在门缝往里瞧,里头无灯,大雪下个不停挡住他望进去的视线。
韩骞低头盯着某颗黑子,被赵瞻问得哑口无言。
韩骞细看了盘中棋子,忆起道:“这是殿下初学时与老臣下的第一盘棋局。”
陈内官边哭边说:“此前,官家在吕信的证据中查出有太子私印,从那时起,殿下就禁足了。今日殿下去见官家为韩大相公求情之后,官家就突然下旨废太子。”
韩骞进东宫时,赵瞻已经煮好茶,摆好了棋盘。
当宫门重重关上时,偌大的宫殿唯有飘雪与他相伴。
皇太子赵瞻失德不肖,亲信小人,不可为储君,奉宗庙,为天下主。
所以我很想相信您,也想一直相信下去。可是今日我只想问一句,这么多年,您是想要一个尊师重道的学生,还是一个能为你巩固权力地位、听话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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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赵瞻却高兴不起来,伸出手指压在一黑子上挪移了位置:“当年分出胜负的地方,只因为大相公的这颗子落在了这儿,其实不应该落在这儿的。”
韩骞望着赵瞻平静的眼神,再听到:“所以并非是我聪明,而是大相公故意下错地方,将赢家拱手让给了我。”
师生相伴二十余载,点点滴滴,真心与假意孰多孰少?
“勉知进入朝堂任庐陵府尹、谢中丞回朝、寻张熙岱的诗稿查贡品、东宫玉牌,都是我有意为之。”
赵眄看向自己的双手,自责:“是我,是我亲手将证据呈上去的……”
之后东宫就只有落雪声与清脆的落子声交织。
“陈内官,这究竟怎么回事?爹爹为什么要废了大哥?”
赵瞻站起来走在窗前,眼神飘向远方,他知道赵眄争的目的为何,也十分清楚为什么要争。为此,他始终觉得不安的并不是怕赵眄会危及太子之位,而是怕韩骞会因为权力的流失对赵眄产生威胁。
“四殿下!”陈内官奔来,扑跪在赵眄身旁。
在寒冷的雪夜里,赵瞻坐在凄清昏暗的东宫,已是废为庶人,但赵琇仍要他住在这里。
韩骞震惊得转头直视赵瞻的背影,眼中尽是意想不到。
韩骞笑笑跟着落子:“殿下聪明学得好,如今棋艺冠绝,臣是再也下不过殿下了。”
“为韩骞求情?我要去见爹爹。”
“大哥……”
赵瞻:“韩大相公不必再行礼了,今日就只与你的学生下盘棋。”
“说来,我的棋艺还是大相公教得最多。”赵瞻说完,落下一子。
“今日之前,我以为除了母亲与勉知,也就只有您对我最为关心。陛下他只需要一个事事都令他满意的太子,至于其他,他不会过问。您却常关心我冬日是否穿暖、病了何时康健、累了就歇息片刻。
“殿下说笑了……”
赵瞻走在松软的雪中回了东宫,看着漫天飘雪,心中居然无比轻松平静,就连他自己也觉意外。
赵瞻曾重摆过这局棋,这一摆就明了自己身为一个初学者是下不赢的,只是韩骞在讨他开心罢了。
“是。”
“陈内官,去请老师来一趟。”
最后一子落定,韩骞:“殿下赢了。”
赵瞻越觉得痛心,便越觉得自己愚蠢,他拾去白子,慢慢的整个棋盘只剩下黑子:“棋盘之上分布黑白二色,无论是黑子多白子少,还是黑子少白子多,它仍能成为完整的棋局。倘若白子无一,只剩黑子,这棋局还会存在吗?”
“老师,这是学生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了。废太子的诏令,很快就会昭告天下。”
“大哥!大哥!”
赵眄使劲拍打着东宫宫门,手拍红了,声音也喊哑了,就是听不见哥哥的回应,看不见哥哥的身影。
东宫外,雪地上留下一道清晰且深脚印,云层遮盖月色,有更大的雪落在夜闯宫门的人身上。
韩骞坐下后,赵瞻捻起一枚棋子说:“这盘棋您还记得吗?”
韩骞隐隐发慌:“殿下此言何意?”
赵瞻声音变冷:“一国相位大相公坐了近二十年,坐稳当了也坐习惯了,从此不愿意下去,自然也不允许别人上来。看着安王日渐为陛下重用,也就心急了,可是您知道吗,勉知从无党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