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2/2)111  孽徒,放开为师后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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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为章低笑一声,说:“自然,国舅爷费尽心思折腾这一出,并不只为了料理一个微末县令。彼时,首辅胡静斋的爱徒秋千顷受贬为太仓卫指挥佥事,刚好也押解粮草到了钦安县城。栽赃杨大勇、牵连秋千顷,顺道让胡首辅在朝吃个挂落,他这一计,杀心重得很呐。”

出得牢狱大门,沧浪脚底仍是虚浮的,如同行走云端。

平地起风,封璘的袍袖被吹开,他似有所感:“是高无咎。”

至此,贺为章像头愤怒已极的雄狮,骤然暴起,又很快跌落在地:“是,是!杨大勇害死了我儿子!小亭子才两岁,刚学会喊爹,发作的时候脸涨得青紫,喉咙里断断续续叫着的是爹,爹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怀里绝了呼吸,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低头审视那张只剩下面皮的脸,从层层叠叠的褶皱间看清了切骨的仇恨,一字一字道:“据当日的仵作说,贺家幼子胎里带来的不足,生有哮喘之疾。那被拦在港口之外的商船上,载的正是他急等救命的药材。”

封璘垂眸,眉目萧朗处藏着感同身受的悲悯,只需一个回望就表明了他的懂得:“好。”

“先帝不会。”贺为章自知难活,回答也愈发坦然:“这桩公案原本就是纰漏百出,但凡有人肯过问一句,秋、杨二人也不至于沉冤至今。可是王爷您看,过去的三年大晏朝堂可曾传过半点风声?”

沧浪没有想到当年之事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惨烈的缘由。天地不仁,兴亡皆以百姓苦,沧浪转向杨大智,只见他脸上也是一样的喑惘。

“隆康元年正月,新旧岁之交,杨大勇上任第二日,下令封锁沿海三处民港,以为抵御倭寇做准备。其时,数十条走私的商船未能及时入港,在海上延停半月,一些鲜食货物折损泰半,当中就有专治哮喘的蝙蝠粉。”

贺为章微微仰首,语气有些诧异:“王爷竟然不知道?三年前授意我做这些的可不止一个兵部尚书而已。”

“上头的人?”封璘问:“桑籍吗?”

用以折奉的胡椒苏木,总得想办法收回来,封璘想都不想就在请银的本子上批了花押——贺为章鼓动闽州商会暗中使绊,这报应合该落在他自个的头上。

无论如何,他和自己一样,都曾是先帝抛弃的一枚棋子。“搜剿平山窟,带我同去。”沧浪用平静的口吻请求道。

听到这里,贺为章仿佛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脸颊。

封璘警醒:“你什么意思?”

贺为章抹了把泪,伸颈道:“便是我儿不死,我也不能教他如愿。海防一固,民间私船没法进出,像蝙蝠粉这种昂贵药材,从官市走,哪里是寻常百姓用得起的?杨大勇必须死,上头的人大概也这么想,所以找到了我。”

“所以你把这笔账记在杨大勇头上,在他出城求援之时,偷偷把布防图塞进他的褡裢,跟着又出首告发县令通敌,”封璘顿了顿,洞察秋毫,“是也不是?”

封璘俯首,如一口绣春刀贯穿瞳孔内,宝光森森,锐芒直指人心:“你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先帝认真追究吗?”

而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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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死了一个杨大勇,冤了一个秋千顷,装聋作哑而已,就能换来救急的粮草,消解那场兵燹之祸。在先帝眼中,这根本连取舍都算不上。”

杨大智押着人从身旁经过,带着牢狱里独有的朽烂气息。沧浪将目光移开一寸,望向高立两层石阶的封璘。

“我想看看,用秋千顷毕生清誉换来的,究竟是笔怎样的财富。”

“先帝对三年前的冤情心知肚明,他什么都知道。可当时倭寇进逼甚紧,军粮告阙,秋千顷押解至前线的那批粮草里,无端填充进了许多霉物。情势紧张,再从他处调运粮食已然鞭长莫及,唯一的法子,便是从高府在钦安附近的子粒田里借粮。”

一根稻草,他胆怯地不敢应声。

贺为章能写入奏报的罪名只有聚伙闹事一条,圣人将裁断的权力交予兖王,当是对他受尽千夫所指的补偿。而这份补偿的实质不在于贺氏的贱命,而是他身后留下的万贯家财。

封璘继续道:“钦安惨案前一月,贺家为刚满两岁的小儿办了葬礼,动静不大,几乎没多少人知道。时任钦安县令的杨大勇着家仆送去帛金,却被你连人带银两一道驱赶了出来。”

贺为章想起幼子的死,恨声哽咽。

沧浪茫然抬头看这青天朗日,天地澄明间犹有乱埃飞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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